黑旗军攻入镇安府城,所遇抵抗并不激烈。

    一方面,黑旗军一贯主张优待俘虏,早已声名在外,绿营兵无意顽抗。

    另一方面,在第二次大爆炸中,镇安知府当场死亡,镇安协副将亦身受重伤。清军群龙无首,陷入混乱。

    当天傍晚,黑旗军便控制住整个镇安府城,俘虏了两千名清军兵勇。正如传闻中的那样,黑旗军优待俘虏,既不杀俘,也不虐俘。

    黑旗军优待俘虏,通常先对俘虏进行宣传教育,以黑旗军的纲领政策感化俘虏。

    之后,则区分军官与士兵,分别处理。

    军官俘虏只要是千总以上,全部扣留关押。千总属于绿营中的中下级武官,品级从正五品到正八品不等,大者可管五百多人,小者可管一百多人,大致相当于黑旗军中的营长。

    千总以上军官,算是清军中的中高级军官,大多读过书,懂军事技术,有部队管理经验,算是紧缺人才。

    黑旗军欢迎他们弃暗投明,通常把他们安排在不太紧要的岗位上,比如后勤岗位、技术岗位,后面再视情调整岗位。至于其中特别优秀者,亦可安排他们继续带兵。

    对于其中的顽固分子、不可靠者,则应继续关押,甚至送入矿山劳动改造。当然,军官中罪大恶极者,应杀之以平民愤。

    黑旗军优待俘虏,必然会释放很多士兵俘虏。只要军官被扣押着,这些被释放的士兵俘虏群龙无首,就构不成实质性威胁。

    清军损失了中高级军官,就难以重建部队,也就不能再卷土重来。

    对于清军俘虏中的士兵,主要按照他本人意愿。愿意加入黑旗军者,经过挑选后即可转入黑旗军。

    绿营兵世代为兵,不事生产。如果不能继续当兵,他们也将失去生计。所以,黑旗军俘虏绿营兵,绿营兵往往愿意投效黑旗军。

    实际上,在太平军历史上,常有绿营兵加入太平军,在清军、太平军之间频繁跳槽。绿营兵如此,湘军士兵同样如此。

    这些绿营兵原本朽弱不堪,可加入黑旗军后,往往可以焕发更强的战斗力,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这也不难理解。绿营兵世代为兵,父死子承,本就比其他人熟悉兵事。只是,绿营制度逐渐朽坏,军饷、制度都是清初制定的,历两百年不变,早已不能适应当前的形势。

    这一现象,又与明末的明军何其相似?

    明军在明朝治下,形如奴隶,连农民军都打不过。投降八骑后,明军饷粮大幅提高,焕然一新,战斗力爆棚。作战时,明朝降军常常充当先锋,为满清征战天下立下了汗马功劳。

    黑旗军从两千名清军俘虏中,挑选了八百名精壮,分散编入各部。之后,他分派冯海洋经略小镇安厅、归顺州。

    镇安府内,除府城外,以小镇安厅、归顺州最为重要。其他州县大多邻近太平府,如上映州、向武州、都康州等,将交由太平府境内的步兵一团负责攻占。

    陈虹留步兵二团副团长镇守镇安府,本人亲率主力,溯右江而上,直逼奉议州、田州。

    两州相距很近,只隔着一条右江。田州在右江东岸,归思恩府管。奉议州在右江西岸,归镇安府管。

    大军尚未到达,奉议州守军不战而逃,城内发生暴动。义军捆绑了知州,把他押往黑旗军营中。城内绅民亦筹集了钱粮,迎接黑旗军入城。

    陈虹兵不血刃占领奉议州。田州与奉议州隔江相望,守军忐忑不安,深感大难临头。

    田州守军以土司武装为主。这支土司就是大名鼎鼎的田州岑氏。明朝嘉靖年间,田州土司出兵助剿倭寇,骁勇善战,被朝廷赐名为“俍兵”。

    但田州岑功高震主,后代不知收敛,屡受官府打压。岑氏又屡与其他土司发生冲突,被朝廷借机褫夺了土司封号。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田州岑氏势力盘根错节,虽已失去土司称号,仍在地方作威作福。现在的岑氏族长名叫岑奇虎,普通百姓见了他仍得恭恭敬敬地称他土司。

    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陈虹以岑镇南与岑奇虎同族,派岑镇南前去游说。

    岑镇南只坐一艘小舢板,举白旗,不带武器,只身来到田州城下。

    守军惊魂未定,反复盘问岑镇南。直到岑奇虎传令接见,守军才给岑镇南戴上头套,押上战马,带他入城。

    没多久,战马停下,一员偏将喝令岑镇南下马。

    岑镇南下马后,守军为他摘去头套。他定睛一看,发现眼前正是知州衙门。两排刀斧手怒目圆睁,手持刀枪剑戟,杀气腾腾,似乎随时都要吃掉岑镇南。

    岑镇南原是龙州土司,见惯大风大浪,此刻毫不畏惧,旁若无物地穿过刀斧手,直入衙门大厅。

    岑三虎正端坐在大厅主座上。

    仅此一着,岑镇南便断定知州已经逃窜。田州城防濒临瓦解,全靠岑奇虎勉力维持。

    论辈份,岑奇虎与岑镇南的父亲同辈。因此,岑镇南向他施以子侄之礼,说道:

    “四叔,我此番前来田州,是想劝说四叔弃暗投明,不要试图阻止黑旗军攻城。黑旗军兵强马壮,枪炮精利,非土司武装所能敌……”

    岑奇虎冷冰冰地打断了他,说道:“小子,我且问你,你祖上是土司,还是黑旗军?”

    岑镇南避而不答,对道:“四叔若论祖宗,我又岂能忘本?我们广西岑氏始祖乃岑仲淑公。先祖作为宋朝大将狄青的军师,辅佐狄青平定侬智高叛乱。

    “战后,先祖留在广西,帮朝廷镇守边陲。我们岑氏也开花结果,分散各地,后代演变成土司。因此,我们岑氏祖宗是岑仲淑公。”

    岑奇虎本想倚老卖老,训斥岑镇南不敬祖宗。没想到,岑镇南混淆话题,躲了过去。他本就不善言辞,此刻无言以对,说道:

    “听说你加入黑旗军,做了黑旗军的大官。龙州那边怎么样?谁说了算?”

    岑镇南现在担任营长,算是黑旗军中层军官,算不得大官。但黑旗军朝气蓬勃,任人唯贤。岑镇南做黑旗军军官,比做土司更有前途。他慨然答道:

    “黑旗军不看出身,有能力、有良知、有抱负的人皆得重用。我虽出身土司,亦得黑旗军信任。龙州那边,自然由黑旗军说了算。

    “但龙州百姓安居乐业,无饥馁之苦;政通人和,官民相处融洽。我把龙州让给黑旗军,毫不后悔,反而比以前更为快乐。”

    岑奇虎并不相信。

    之前,田州岑氏最为尚武,在广西岑氏中一支独秀。然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田州岑氏被朝廷打压,做梦都想恢复土司称号。

    现在,田州知州贪生怕死,逃离州城。岑奇虎趁机占据田州,产生了重当土司的念头,自然不肯轻易投降黑旗军。他冷笑道:

    “田州岑氏以武功起家,最为骁勇善战,从来没有不战而降的道理。我是田州岑氏的当家人,决不会不战而降,辱没先人名声。”

    龙州岑氏的实力远远超过田州岑氏。黑旗军没来广西前,岑镇南就是龙州土司,帮清朝镇守边疆。

    岑镇南尚且打不过黑旗军,岑奇虎又有何德何能,敢叫板黑旗军?

    权力使人迷失,岑奇虎刚刚占据田州,就产生了不切实际的想法,妄想螳臂当车,恢复先祖在田州的统治。

    岑镇南继续劝道:“四叔,黑旗军决非普通农民军,纲领明确,深受百姓拥戴;武器精良,洋人甘为效命。我们土司武装只有匹夫之勇,如何对抗黑旗军精武之师?”

    岑奇虎不以为然,说道:“当年倭寇横行东南,明军屡战屡败。我们田州岑氏慨然应召,出师东南,转战南北,不照样剿灭了倭寇?黑旗军不过是天地会武装,何惧之有?”

    岑镇南见他不识大体,心里凉了大半:自己这位四叔,恐怕是要死于非命了。

    岑奇虎叹了口气,继而说道:“贤侄,我知道你一片好心。只是,我田州岑氏没落已久。现在知州逃窜,我趁机占据田州,或许是个机会。”

    岑镇南忍耐不住,冷笑道:“机会?四叔不要搞错了,若官军强,四叔或许有机会立功,事后最多当个土知州。要当回土司,是绝对不可能了。

    “如今官军疲弱至此,打不过洋人也就罢了,竟被太平军打得满地找牙,金陵城都丢了。黑旗军远比太平军精锐,官军又岂是黑旗军的对手?”

    满清制度,州与县平级,有直隶州、土州等类别。所谓土知州,是在西南少数民族地区改土归流后,任命土司为土知州,以资过渡。

    岑奇虎也毫不示弱,说道:“官军不强?我倒是听说,广州将军穆特恩集结大军,已经攻入了横州。黑旗军不能抵挡,节节败退。

    “大家都传言,说杨烜打不过穆特恩。南宁守不住了,黑旗军要撤离南宁,准备退往越南,或者泗城府、镇安府。贤侄,你可不要被黑旗军骗了。”

    岑镇南见他不可理喻,冷冷地说道:“四叔,田州与奉议州互为犄角,共同扼守右江。如今我军已经攻占奉议州,田州势在必得。

    “我军一向优待俘虏。若四叔不敌,请勿要负隅顽抗,尽早投降为宜。我也是黑旗军大将,可以在主帅面前为四叔说句好话,尽力周旋。”

    岑奇虎极为不悦,说道:“你我各为其主,战场上见吧,不必再说这些晦气话了。”

    岑镇南拱手告辞,岑奇虎怅然若失,颓然坐回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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