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果真是至臻堂二把手薛昊,在至臻堂的正式职位叫“香主”。
天地会的组织架构为金字塔形。
塔尖为第一级,称“堂主”或“总理”,第二级称“香主”。香主只有一人,为堂主的副手。第三级称“白扇”,人数无定数,可因事增加。
堂主、香主与白扇,构成了天地会的领导层,人数通常不超过十人。
第四级称“先锋”,第五级为“红棍”。此为天地会的中层领导,一般不参与机要事务。
第六级最末,称“草鞋”,为普遍会众。
薛昊的资历比殷正老,但他没有太大的野心,甘居殷正之下。此人颇有大局观念,一向把至臻堂的总体利益放在首位。殷正很信任他,委托他掌管至臻堂财务。
杨烜见到薛昊十分高兴,说道:“薛香主,终于见到你了!”
薛昊也十分激动,对道:“杨公子智勇双全,冒险来救我们。此番大仁大义,我等感激不尽。”
情势紧急,杨烜也顾不上谦让,问道:“堂主呢?怎么没看到他?”
薛昊脸上露出一丝尴尬,说道:“信使潜回三清观后,堂主升帐议事。我主张按照杨公子的提议,冲入清军营垒,与杨公子汇合。堂主则认为,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他决定兵分两路,一路由我统领,共三百余人,走清军营垒,与杨公子汇合。他另率一路,也有三百余人,每人携带铺盖,先填平壕沟,再通过壕沟突破清军封锁。”
杨烜暗中骂道:“愚蠢!怪不得殷正难成大事!如今事出紧急,殷正还要临时变卦,岂非不明?敌众我寡,风雨交加,夜黑如漆,更应抱成一团。殷正分兵两处,岂非不智?”
可当着众人的面,他也没好意思骂出来。
雨越下越大,敌营里的火势开始减小。清军也反应过来,隐约传来阵阵喊杀声。幸而雨势变大,清军的火枪火炮派不上用场,暂时还构不成威胁。
杨田毫不客气,说道:“外面黑灯瞎火的,敌人又从四面八方不断涌来,咱们可得抓紧时间逃命,不能在这儿耽误时间。”
这话倒也提醒了众人。
陈虹也说道:“杨老弟说得不错。我们身陷敌营,得先逃出来再说。堂主他们走壕沟,当面没有敌人,应该不会遇到危险。咱们先逃出去再说,日后再在陈家堡与堂主会合。”
薛昊狼狈不堪,得到杨烜的支援方才突围成功,也不好说什么。
杨烜心想,自己冒险来到三清观,已经是仁至义尽。殷正擅自作主走壕沟,也算是咎由自取。他能否顺利逃脱,也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想到这,杨烜当即下令鸣金收兵,按计划返回珠江边,先把救援来的至臻堂兄弟安置到水营运输船上。
薛昊带出来三百个至臻堂兄弟,不少人背着箱箧,行动缓慢。不用说,自然是殷正厚此薄彼,把精锐留给了自己,把老弱、辎重留给了薛昊。
清军追了过来。但雨势过大,火药被大雨淋湿,清军的鸟枪、抬枪、劈山炮都失去了作用。至臻堂仅有的燧发枪也无法使用。
清军仗着人多,在至臻堂背后偷袭,砍死了十来个掉队的“草鞋”。陈虹大怒,带上十来个骑兵与清军接战。清军不知至臻堂援军的虚实,与陈虹稍一接触,便撤回了营垒。
大雨滂沱,淋灭了三清观、清军营垒内的大火。
风雨交加,夜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至臻堂四百多人成两路纵队前进,后面的人拉着前面人的衣服,生怕掉队。
杨烜等人骑着战马,稍微好些。所有人又冷又累,身上又被大雨淋湿,狼狈不堪。
道路非常泥泞,不时有至臻堂兄弟滑倒,连带周围的兄弟也都跌倒。每当有人跌倒,便有箱箧掉地,传来叮叮咣咣的声音。
陈虹小声告诉杨烜,薛昊主管至臻堂财务,箱箧里装得应该都是至臻堂的财宝。
这些年至臻堂生意变差,但至臻堂经营四五十年,家底雄厚。掐指一算,堂里至少还有五万两银子的家底。
杨烜心里一动,五万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他打下三水这个大城,才搜刮到两万两银子。有五万两银子,他可以做很多事了。
历史上,曾国藩创办湘军水师,初始资金截自广东发给清军江南大营的协饷,数目不过四万两白银。
可现在,至臻堂兄弟士气低落。有人掉了箱箧,明知里面装的是银子,也懒得低头捡拾。
还好风声里夹杂着树枝的声音。众人摸黑找到一片树林,躲在大树下抱团取暖。
地面潮湿,头上漏雨,大家没法生火,就这样在大树下躲了一夜。
熬了一个多时辰,终于熬到了天亮。雨势变小,却依然没有停止的意思。
杨烜早上集合众人,发现有七个“草鞋”倒毙,另有十几个“草鞋”打起了寒战。
必须尽早赶到珠江边,坐上战船避雨。杨烜不顾大家疲惫已极,草草掩埋了死去的“草鞋”,抓紧向珠江边前进,寻找水营船只。
等到杨烜等人找到水营船只时,已是上午巳正。
清朝广东水师在第一次鸦片战争中全军覆没,至此之后一直未能重建。
因为道光帝生性节俭,觉得水师造船太费钱,一直不舍得给广东水师拨款。广东水师没有得力的战船,由此造成两个严重的后果:天地会艇军纵横内河,海盗纵横外海。
不得已之下,广东水师开始雇佣民间的“红单船”,以水师军官、炮手充实之,使之具备一定的战斗力。
如今,广东水师的红单船正在珠江口与洋人对峙,哪有时间理会杨烜的水营?
四百多人马跳上水营运输船,喝上了热气腾腾的姜茶,吃上了白米饭,避过了风雨,个个心满意足。
就连二把手薛昊也啧啧稀奇,这杨烜确实很有本事。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让苏三娘死心踏地地追随于他,还创建了一支有模有样的水营。真是后生可畏!
只有苏三娘有些忧心忡忡。船外的雨下得这样大,部队这样疲惫,何时可以进攻陈家堡,何时才能为夫报仇?
她一心直口快,忍不住去找杨烜,把心中的疑惑和盘托出。
杨烜吃过午饭,困得只想睡觉。他对苏三娘说道:
“这雨一时半会也停不了,咱们势必要先去找个落脚的地方。后面不管下不下雨,咱们都去进攻陈家堡,先在陈家堡落脚。
“三娘,现在请你辛苦一下,指挥水营驶往上游,与剩下的水营合兵再处,再派兵与冯可钦取得联络。”
苏三娘心中大喜,领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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