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半夜,一场雨悄无声息落下,润湿了田地万物。
一大早,在强大的生物钟下,徐福贵睁开眼睛,看着床上的白色纱巾蚊帐,好一会儿才将睡意驱散。
转头看了看窗户,天色蒙蒙亮,他轻手轻脚,掀开轻薄的被子,从宽大的木床上起身。
不料家珍也醒了,跟着他一起起床。
徐福贵将布鞋穿好,压低声音看着她,“再去睡会儿,还早。”
家珍摇头,“天都亮了,睡不着。”
两人穿好衣裳,踮起脚尖走在大理石铺就得地板上,抽出门栓,打开宽厚的木门走了出去。
入眼便是清幽的院子,竹林旁还有一座狗屋,黄狗平安正在里面熟睡。
灶房屋顶飘出缕缕炊烟,走进去一看,刘翠萍拴着围裙,围着灶台不断忙活。
“翠萍,你咋不多睡会儿?”家珍问道。
刘翠萍咧嘴笑了笑,“睡好了,家珍姐,你帮我烧下火就成。”
徐福贵简单洗漱,然后在院子里伸展了一下身子,迈步朝宅子外面的马棚走去。
走到马棚前面,黑马躺在地上熟睡,对于他的靠近没有半点儿反应,倒是一旁的鸡棚一下就苏醒了。
几只头顶大红冠的公鸡扇动翅膀,站在鸡棚的围栏上,仰天发出高亢的鸡鸣,响彻整座村子。
这声鸡鸣像是引起了连锁反应似的,其他人家的公鸡也纷纷发出高昂的鸡鸣。
徐福贵掏了一下耳屎,看着雨蒙蒙的天气,自言自语,“又是一个开学季。”
转身回到屋子,三位老人陆陆续续起床,徐母在灶房帮忙烧火,徐父坐在堂屋的太师椅上,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长根闲不住,每天一大早起来就去伺候那些鸡鸭牲畜,平时在家里也不怎么说话,偶尔会露出一抹笑容。
徐福贵坐在徐父旁边的太师椅上,拿出一根香烟叼在嘴里,对现在的生活感到无比惬意。
他一直都没有什么太大的追求,没有一定要去做人上人,只要一家人在一起,有吃有喝就行了。
不过后面几十年的动荡不小,为了保证家里人的生活,他必须提前做一些准备。
不止是物质上的准备,在身份上同样也得做准备。
点燃香烟,吐出一口青色烟雾,徐福贵手上甩了甩,将火柴熄灭,随后抽出一根香烟递给旁边,“爹,来一根?”
徐父看了他一眼,正准备伸手接过来的时候,徐福贵又收了回去,“你还真想抽?不知道抽烟对身体不好?”
徐父用拐杖敲了一下地面,“存心气我就对身体好了?抽烟对身体不好,那你每天还叼着这玩意儿?”
徐福贵大笑一声,拍了拍胸脯,“我身体好,抽烟不碍事,而且这玩意能提神解乏。”
“不过你老人家真别抽,我还想你多活几年,最好能看到凤霞有庆嫁人结婚呢。”
徐父乐呵呵的笑了笑,“我怕是活不了那么久。”
今天早上没有再喝粥,而是蒸的香喷喷的白米饭,酸菜苦笋汤,炒鸡蛋,白水茄子,配上辣椒沾水,简简单单三个菜,一家人吃的心满意足。
吃完饭,家珍赶忙带着凤霞去收拾东西,给她穿上最漂亮的连衣裙,把早前缝好的书包也拿了出来。
不过虽然说是书包,其实更像是挎包,心灵手巧的家珍还在挎包上绣了几朵碎花。
“上学咯,上学咯。”凤霞穿着新衣服,两条辫子一甩一甩,背着挎包就要往外走。
“你这丫头,把雨衣披上。”
家珍也穿好一身体面衣裳,带着凤霞走出房屋,外面浓雾笼罩整座村子,细蒙蒙的雨丝结成长线落在地上。
有庆坐在门槛上,明显有些闷闷不乐。
来顺问他怎么了,有庆道:“姐姐去上学了,就没人陪我玩儿,娘也不在家里,爹要去忙着当支书。”
来顺大笑两声,“二叔带你去玩儿。”
有庆眼睛睁大,旋即又低下头,“二叔,你肯定在唬我,你也要忙着当副支书。”
“那就让你二娘陪你,你还可以逗你弟弟玩儿?”
有庆摇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道:“弟弟太小了,连话都不会说。”
家珍走过去摸了摸他的脑袋,“有庆,乖,啊,娘和姐姐晚上就回来了,让爷爷奶奶陪你。”
有庆噘嘴点头,家珍看着绵绵细雨,“福贵,下着雨呢,能骑马吗?”
“能骑,和我来。”
徐福贵也披上雨衣,戴上斗笠,从马棚里牵出黑马,先是给了喂了一把上好草料,吃好以后,黑马满足的打了一個响鼻。
“家珍,你先上。”
家珍忐忑走过来,眼里有些兴奋,也有些害怕,“福贵,要是这马突然发疯了咋办?”
“放心吧,它很温顺,从来没发过狂,你先上去,不要动,我在下面拉着缰绳。”
家珍踩在马镫上,徐福贵托着她的屁股,用力一推,家珍轻松的坐在马鞍上,宽阔的视野顿时让她有一种兴奋的感觉,差点儿没忍住叫出来。
当然,紧张害怕不少,她牢牢抓住马鞍,生怕从掉下来。
相比之下,凤霞一点儿不怕,反而兴奋的张开手,嚷嚷着把她抱上去,她也要骑马马。
徐福贵将她抱上去,家珍连忙扶着凤霞,害怕紧张抛到脑后,一心护着自家闺女。
徐福贵翻身上马,坐在最后面,手里握着缰绳,顺便抱着家珍,家珍则搂着凤霞。
“坐稳了没?”
家珍紧张道:“坐稳了,福贵,你慢点儿啊,我怕。”
徐福贵大笑一声,轻轻夹了下马腹,黑马立即小跑起来,马蹄落到地面,溅起一片泥泞,三人身上却是干干净净。
渡过无名河道的时候,黑马踩在列石上,家珍心脏都快跳出来了,生怕三人摔到河里,凤霞却是兴奋的大呼小叫,嘴里学着喊驾,驾!
随着马背一起一伏,家珍突然感觉身后有点儿不对劲,眨眨眼睛,脖子往上瞬间蔓延出大片通红。
她声音有些颤抖:“你干啥,硌的我难受。”
徐福贵往她耳朵里吹了一口热气,“我也控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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