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山医谷,乃是玄黄世界中与太清派齐名的修真门派之一。
医谷位于南大陆阳山山脉,终年雨水丰沛,四季如春。
与太清派各脉传承齐重不同的是,医谷仅有医剑两脉。
据修真界史家所载,医谷多年前只传承了医脉,谷中各个都是以医入道埋头修炼的修士。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玄黄世界除了正道修士,还存在着魔界魔修,天道之下,正魔两道本该平衡并行。
但上古时多年来修真界正道人才辈出、气运惊人,魔道一直只能在正道的压制下苟且偷生。
然而气运之说,并不会永远偏向修真界。
上古末期,魔道为夺走修真界的气运,炼制了魔胎,意图祸乱天下,酝酿的近万年的正魔之战从此开端。
不断的苦战、厮杀,即使最后的赢家是正道,也让修真界的人才凋零殆尽,修真各派的传承几近断绝。
为了让修真界破而后立、休养生息,也为了不再有正魔之战。
以太清派、医谷为首,召集各派渡劫长老,以献祭自身为代价,与天道做了交易,从此,正道放松了对魔道的压制,也许有小规模的对战,却不能再发生激烈的战争。
每隔几千年,魔界都会出现一个极强的魔尊,而修真界中的某位强者也会受天道警示而应战,公平对决。
以天道作为裁判的博弈,正道传承久远,除了两败俱伤,这样的对决自然都是修真界占了赢面。
修真界上一次应战的就是医谷南琴真人的弟子,度春华的三师姐归静妍。
她虽为医谷弟子,却不知为何学了剑道。对决之后,归静妍与当时那位魔尊尽皆陨落。
也许是有感于归静妍的大义,剑圣加入医谷创立剑脉传承。
从此,医谷除了埋头修习的医修,又多了沉醉剑道的剑修。
心头血带来的神魂相连,在与小桃住得相近之后,白适渊时常能察觉到小桃带来的通感。
“桃桃,这里不能种雪茶,玄地峰天候太暖,雪茶种在这里没法活长久的。”
“那阿娘,这个行不行?”悉悉索索好像掏出了什么东西。
一双和暖的手抚在小桃脸上,为她擦去不小心沾上的泥土。
此时正是白适渊通感的时候,这双手好像也拂在了他的脸上,让他心中一惊。
他想起了前世,这双手也曾这样为他闭上眼睛。
度春华与小桃带来的改变,还不止如此。
玄地峰是太清派法脉主峰之一,自然住了不少弟子。
玄地峰顶住进了医谷的弟子,还是与大师兄比邻而居,这事在度春华入住的第一日就在太清派传开了。
也不知是从谁开的头,一些弟子渐渐开始在受伤后向她求医。
待察觉旁边院落里的白适渊没有责备,兼之度春华身为医修,对待病人一向来者不拒,因此,玄地峰有了百年难得一见的场景,从来安静的峰顶有越来越多的弟子往来。
这段日子,来的最勤快的,就属简沉。
他似乎在见过度春华后惊为天人,彻底将对蔺涵涵和费涤的“沉迷”,转向了她。
法剑两脉的弟子纷纷称奇,就连白适渊都有所耳闻。
这一日,白适渊正如往常般在房里看书。这些日子,他从藏书阁借了许多典籍,试图寻找重生之说在修真界中留下的痕迹。
但是越翻越多,却只在话本上看到演义传说,将要不耐烦的时候,就听到隔壁传来一个小小的雷声。
他冷然睁开眼,自度春华出现以来,住处虽然有隔音结界,但形同虚设。
他的修为还是太弱,能够隔绝人声却无法隔绝雷音。
这雷声就如同一种标志,日日提醒着白适渊,他的修为很是不足,以至于连道五雷法召来的雷音都无法屏蔽。
就算是个泥人性子,听了七天,白适渊也忍不住了。
度春华是医谷中唯一一个传承医剑两脉的修士。
传闻她自化形以来,就被剑圣度北书认作女儿,师尊归南琴更是倾囊相授,宠溺非常。
不过在白适渊看来,这些传闻也有不可信之处。
被安置在白适渊住处附近的院落之后,度春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像没有修为的凡人一样,穿着粗布麻衣,弯腰侍弄药田。
身为现任医谷谷主的小师妹,前任医谷谷主和剑脉脉主的徒弟和女儿,在白适渊看来,度春华应该是被捧在掌心千娇百宠长大。
但现在她和小桃蹲在院中新开辟的药田旁,穿着一身灰扑扑的布衣,长发挽起结成发髻,用布巾扎紧包裹,衣摆被随意撩起掖在腰间,脸上甚至沾了几点浅浅的泥印。
小桃头上顶着两个啾啾,蹲在度春华身边憨笑,说到高兴处,小手往脸上一抹汗水。
她力气太小,汗没擦干,反倒是脸上多了几条指痕泥印。
医谷在修真界传承几万年,自然对门下弟子有着诸多的规矩与约束。
其中一条,医谷崇尚清修。
自创派以来,都要求弟子们,行事生存如非必要,定要像凡人一样体味人间百苦、看尽世间百态,修士之道乃人之道,方为修炼之道。
也不知院中的一大一小有没有看到站在院门处的白适渊,度春华用手捏了捏灵草才长出来的根部,然后轻轻锁了眉头。
只见她从乾坤袋中取处一张五雷符,双手捏诀注入灵气,口中念出敕令。
没一会,空中就传来隐隐的雷声,微风骤起,带起他们的衣袍随风飘动,细细密密的雨随着雷声降下。
但是却不是下在药田里,而是打在了小桃头上。
“啊呀!头发都湿了,阿娘好笨哦。”
小桃气得直叫,故意用湿发钻进度春华的怀里。
度春华面无表情,将小桃搂住,只是肩膀微微的抖动却泄露了她的笑意。
小桃察觉母亲的好笑,又抬起头故意往度春华的脸上蹭。
度春华弯了眼眸,才道:“好了好了,是我不好,学艺不精,才让我们小桃湿了头发。我在这里给你赔罪好不好?”
小桃尤嫌不足,度春华轻拍好几下才消停。
待到闹够了,度春华才从药田旁站起身,转头看到白适渊站在门口。
小桃看到白适渊,立刻躲在了度春华的身后,抓着衣角靠在她的身上,小声喊“师叔”。
度春华的笑容不变,揽了揽小桃,道:“白道友,你怎么来了?”
自他们入住玄地峰以来,并不常见白适渊的身影。
白适渊没有回答,只是目光灼灼落在她手中用过的五雷符上。
顺着他的目光,度春华看了一眼手中已经被灵火烧焦的符纸,突然想起什么般,以手轻拍额头,惊道:“啊,白道友是被我召的雷声打扰吗?”
面上还是一幅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白适渊听她终于意识了问题,才漠然的点了点头:“雷声太大,我的结界无法隔绝,太吵了。”
听到白适渊平静又似抱怨的话,度春华脸上露出无奈歉意的笑容,解释道:
“真是对不住了,我想在峰上召点灵雨浇灌药田,可我没学过雷法,总是不得要领,没想到会打扰到你,以后我另想法子吧。”
说着,这个女子垂首站在他面前,散落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落在肩头,随着尚未停歇的风飘荡。
白适渊对她的歉意没有说什么,只道:“给我张五雷符。”
她没想到白适渊会说这个,但也没有迟疑,拿出一张五雷符放在他的手里。
手中的五雷符散发着威势,这是一张特制的高阶符纸,也正是他的结界无法隔绝声音的来源。
五雷符向来作为驱逐邪祟的利器,现在却被度春华拿来当作祈雨的普通符纸,可见医谷对她的宠溺。
既简朴又奢侈,真是奇怪的教养。
看了一眼度春华和小桃,白适渊轻声说了句:“看仔细了。”
说着,手中掐起正确的法决,从容念出敕令咒语。
度春华才知道他是来教自己符纸的用法的,只是前边冷言冷语,差点让人忽视他的好意。
她的嘴角扬起美丽的弧度,轻笑出声,只觉得白适渊真是矛盾又有趣,好像怕被人记在心上一样,帮人都帮得如此漫不经心。
随着五雷符的燃烧,细密的灵雨准确降到了药田上。
小桃蹲在度春华身边,看一眼药田,又看一眼长身玉立的白适渊。
待雨停,白适渊平静朝她们问道:“可懂了?”
度春华脸上浮起奇异的笑容,对着他点了点头。
然后取出另一张五雷符,口中念起敕令咒语,以手掐起法诀。
可就在法诀将结束之时,度春华突然指尖变换,念出另一道咒语。
玄地峰的上空迅速积起乌云,只见云层吐出一道耀眼刺目的火光,炸裂声响起,在山中久久回荡。
远处传来弟子的惨叫声和呼喊声。
“啊——”
“简沉师兄!”
霍然睁开眼,白适渊转头看向度春华。
小桃早在雷声响起的时候已经靠在母亲手臂上咕咕直笑。
察觉到白适渊的目光,度春华收敛嘴角的笑容,轻咳一声,解释道:
“咳,我又失手了。”
白适渊没有说话,只是朝她们颔首,回了洞府。
小桃呆呆站在那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白适渊离开的身影。
度春华见小桃傻傻的样子,上前轻弹她的额角,无奈笑道:
“看吧,我早说过你不用怕的,那人看起来虽冷,却是个好人。”
转身将头埋入度春华的怀里,小桃的声音闷闷的:
“我可以喊他爹吗?”
抚在孩子柔软头发上的手一顿,度春华以手捧起小桃的脸蛋,看入她的眼睛深处:
“你想让他做爹?为什么啊?”
她原以为小桃只是单纯怕他,却没想到心中存着这个想法。
瘪了瘪嘴,小桃看着度春华,道:“我看其他人都有爹娘,你是我娘,他是给了我血脉的人,不就是我爹吗?”
若是凡间孩童,自然是这个道理。
但小桃实则是剑灵化形,白适渊虽是心头血的主人,但小桃却是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诞生的,因此,他心中到底是何作想,度春华也无法保证。
眼前小姑娘的眼中满是希冀,她也不想让她就此失望,因而,她道:“现在我们跟他还不熟,待时间久了,我们问问。”
*
白适渊刚回到房中坐定,镇天尺就从内府中飞出,身上显出“无耻”二字。
这两个字,显然是在骂他刚才在心中的计划,留度春华二人在身边查探前世。
冷笑一声,白适渊道:“你若现在就能告诉我重生真相,我倒不用利用她们了。”
听了他的话,镇天尺轻颤着飞舞了几圈,终于败下阵来,回到内府,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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