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沉在门外等了许久,没有得到白适渊的回应。
他扯了扯嘴角,接着喊道:“人人都说白师兄雅正君子,如今欺负了蔺师姐,却连门都不敢出,何其可笑!”
自重生以来,白适渊不断将前世与今生对比,发现两世有着大大的不同。前世,他虽失了心头血,但是并没有被打伤,身上也没有魔气。
且他的师父吕冰原,正是在前世五百年后战场上将他打败的人。
而今生,他却发现,吕冰原早已在几年前陨落。
因此,在有些弟子眼里,白适渊失去了吕冰原这个法脉长老的靠山,受了重伤久治不愈,早就不是什么受人敬重的大师兄了。
简沉尤为如此。
他虽是剑脉弟子,却在见过蔺涵涵和费涤之后,就深深被他们吸引。在简沉眼中,蔺涵涵美丽无匹,温柔善良;费涤虽身体不好,但为人周到有礼,比白适渊这个向来沉默的大师兄好不知道多少倍。
及至白适渊受伤,吕冰原陨落,费涤近年身体却不断好转,修为也一日千里。
简沉觉得,费涤远比白适渊得人心,而且他才是法脉脉主真正的亲传大弟子,白适渊若有自知之明,早该让贤才是。
更何况他早就见惯蔺涵涵与费涤的亲近相处,白适渊受伤后闭门不出,简沉心中如此美丽的蔺师姐,怎么能是白适渊这个已经被他们甩于身后的人配得上呢。
前些日子,简沉见蔺涵涵总是闷闷不乐,追问之下,才知道是因为白适渊的缘故。
世间之事总是如此,自己喜爱的人可以伤害别人,但当她为人所弃时,心中又会觉得是莫大的羞辱。
于是就有了眼前简沉挑衅的一幕。
听到简沉提及蔺涵涵,白适渊心中微动。
这也算她和费涤的老招数了,若自己做的有什么让他们不满,蔺涵涵和费涤从不会当面与他倾诉,却总会“不经意”之间与别的师兄妹们提及。
见白适渊听到蔺涵涵还没有动静,简沉心中更加恼怒,道:
“缩头乌龟!吕长老真是瞎了眼才会收你为徒,我看看人人传颂的吕长老也不过是个欺世盗名之徒!”
刹那间,一道灵力将墙上的卷轴取下,白适渊以掌握住。
太清派,这个养育、教授他长大的地方,从始至终,他并不恨宗门里的其他人。即使蔺涵涵曾经移情,那也不过是他人生中微小的经历罢了。
但吕冰原是他的师父,教他养他,就算最后在战场上重伤了他。
白适渊也清楚,其实一切皆因自己一心求死,与人无忧。
而现在他的师父被一个无足轻重的人所辱,白适渊身为他的弟子,怎能轻飘飘将此人放过。
房门“轰”的在简沉面前打开,白适渊执一卷轴走到简沉面前。
“我不在乎你如何骂我,但,辱我师者,我却不能放过!”话音落下,白适渊抬起卷轴,眼中冷厉之色尽显。
看到白适渊终于出来,简沉哼了一声,讥讽道:“我还以为你真的不敢出门呢。白师兄,还算你有种。”
说罢,简沉如鹞子般跃起,拔剑出窍,猛然劈向白适渊。
剑势如风,长剑自他的手上刺出,携雷霆之势,带千军之威。
这是简沉最快的一剑,也是他习剑以来最有自信的一剑。
为了这一剑,他在剑场日日挥习,寒暑不侵、风雨无阻。
夏日炎炎,院中本该蝉鸣鸟叫不绝于耳。但在这剑势之下,却没有一点声音。
剑风袭来,白适渊鬓角散落的头发被吹起。他站在那里,眼睛看着简沉的剑。
五百年后归来的魔尊,修为虽然只有金丹,但他的神识却依然强大。
在他眼中,简沉锐利的剑法就如同被施了慢字诀一般,一招一式都像放缓的动作。
一张卷轴自白适渊身旁飞起,抵在简沉的剑尖,在触及白适渊面门的刹那,剑被卷轴拦下。
简沉虽然剑势刚猛,但没多久,他的气息就难以为继、满头大汗。剑为卷轴所阻,简沉大惊之下不敢再前。
就在他要将本命剑收回的瞬间,一段深奥的清光从卷轴中浮起,白适渊左手掐诀,清光化作灵丝,缠在了简沉的剑上。
面上青筋鼓起,简沉催动所有灵力,想将剑从灵丝中抽出。
但那灵丝就如同无穷无尽一般,将剑吸附在卷轴上。
最后,简沉的招式越来越慢,灵丝也越来越多直至整把剑都被其缠绕。
卷轴展开,白适渊一掌把简沉打出几丈外,用卷轴将剑彻底包裹在其中,悬于自己身前。
看了一眼脱力躺在地上的简沉,白适渊抽出剑来到他的面前。
自己的本命剑握在了别人手里,而现在冰冷的剑尖就顶在简沉的脖子上。
费尽力气抬头,他猝然因白适渊眼中漫不经心的杀意而发抖。
白适渊,是真的想杀他!
就在简沉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道焦急的女声:“白师兄,住手!”
紧缩成一团的心脏在听到这个声音后骤然放松,简沉缓缓吐出一口气来,知道自己终于有救了。
他原以为白适渊虽然修为高于他,但剑修向来锐意进取能越界而战,兼之白适渊有伤在身,他们至少能够打个平手,却没想到,他连白适渊的一招都没法接下。
飞速来到他们身前,蔺涵涵和费涤将简沉从地上扶起。
眉峰一挑,白适渊对他们的打断没有气愤,只是平静地将剑扔在地上。
一进来就看到白适渊对简沉的杀意,蔺涵涵眼睛通红,道:“师兄,简师弟做错了什么,你要如此伤他?”
费涤面容清秀,身形清瘦,此时也是义愤填膺,作势挺身挡在蔺涵涵和简沉身前:“法脉虽然以白师兄为长,我们却不容师兄肆意伤害弟子!”
两人一唱一和,在不知事情全貌的情况下,就要将责任归于白适渊。
看着眼前几人如小儿做戏,白适渊侧身召来卷轴,在他们猝不及防间以灵力将卷轴砍向简沉之剑。
剑修本命之剑,本是世间至坚至刚之物。但在卷轴之下,稍一用劲,却脆弱如琉璃。
本命剑断,必受重创。简沉也在此时,吐出一口血来。
白适渊却在此时轻笑了起来,眉目舒展。但笑意却未达眼底,眼中森冷之意让蔺费二人的话堵在口中。
他的眼神落在蔺涵涵和费涤两人身上,声音平静却冰冷:“不管你们跟他说了什么,但不该把我师尊做了你们的筏子。”
意识到简沉冒犯了吕冰原,蔺涵涵心中一窒。
蔺涵涵素来是被众星拱月的人,美丽的容貌、优秀的未婚夫向来是她的傲人资本。
即使这些年来,随着吕冰原的陨落,白适渊伤势不愈,表面上他在法脉的地位也尴尬起来。但蔺涵涵知道,她若落井下石,必会遭人唾弃。
因而她更要在人前表现得对白适渊温柔包容,才能获得更好的名声。
哪里知道,她的温柔还未展现,白适渊却好像在一夕之间褪去了对她的感情,直接解除婚约。
她心中虽然一直顾念着费涤,但白适渊是法脉继承人,即使吕冰原陨落,长老们也从未有废弃他的意思。
蔺涵涵就知道,此时此地,只有与白适渊结为道侣,她才能拥有想要的名声、地位,因而,这个婚约绝不能解除。
这些事情让她心中烦闷不已,正好被赶来安慰的费涤和简沉看出。在他们的追问之下,蔺涵涵只好随意应付几句,不想却被简沉放在了心上。
简沉对白适渊为自己叫屈正是蔺涵涵希望看到的,但她没想到简沉会蠢到冒犯吕冰原的地步。
费涤眼见蔺涵涵静默,沉声道:“简师弟不过一时失口之言,大师兄就断他本命剑,实在太过严厉。”
卷轴卷起断剑扔在简沉身上,白适渊将他们无视,昂首看向院中终于抓到机会逃之夭夭的灵鸟,道:
“太清派自一清祖师立派以来,一向以尊师重道为要。做错了事若毫无惩罚,以后人人都说自己是无心之失,那岂不是可以肆无忌惮?”
“如今简沉以下犯上,我只是断他本命剑,谁又敢说什么?”
果然,费涤触及白适渊冰冷的目光,只听他道:“这次,断的只是一把剑,下次可没这么轻松了。”
自拒婚那日莫名而起的慌乱又在蔺涵涵心中出现,话中的冰冷与杀意又让她恐惧,蔺涵涵完全忘记了此前与白适渊修复关系的计划,口不择言道:
“白师兄,你以前虽然严厉,却从不会以命威胁。现在却毫无宽容之心,我真是错看你了!”
说完,两行情泪自她眼中落下,就在泪水落在手背上的瞬间,蔺涵涵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话会将白适渊推得越来越远。
她无所适从地抬头看向眼前玉树朗朗的人,眼尾泛红,楚楚动人。
渴望他能如从前一样,包容自己的冒失。
可惜白适渊前世早就不知道见过多少美人的伪装,蔺涵涵的眼泪在他眼里,与屋檐下滴落的雨水并无分别。
只听得他口中吐出一个“滚”字,而后双手轻展,掀起利风将几人扔出院外。
白适渊虽对蔺涵涵的话嗤之以鼻,但她的话也让他意识到重生后的自已与以前的不同之处。
这世间大能无数,如果自己伪装得不够,说不定哪天就被识破。
他现在修为低微,尚无自保能力,看来还是需要再做一段时间的太清弟子。
待把前世本命法器拿到手之后,才能考虑是否离开。
但白适渊此为,在蔺涵涵眼里,却成了他对自己的余情未了。
她又想为自己方才的话道歉,却发现院落之外升起了结界,将他们隔绝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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