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以类聚,刘安云的为人勉强还算大方,富二代郑崇和从不知道什么叫做抠门,张德茂的性格也是既豪爽又讲义气,与性格耿直的额勒登保等直肠子汉子聚在一起,这几个货就是想不迅速混熟都难。

    这不,乘船离开了通州的第二天,打得火热的乌热松和张德茂就闹起了幺蛾子,非要船只停下到岸上起比武较量一番,刘安云也不好拒绝,只能是点头答应。

    然后这场比试就很快演变成了索伦兵与沧州武师之间的较量,看得眼热,额勒登保和安布伦先后下场参与比武,沧州武师出身的李凤和李祥兄弟也粉墨登场,彼此间展开了多轮一对一的比试,让刘安云和刘全等土包子很是大开了一把眼界。

    比试的结果是沧州武师六战五胜,几乎对额勒登保和两个索伦兵形成了碾压之势,然而额勒登保对此却毫不在意,这么评价道:“如果只是点到为止的较量,我和乌热松他们确实不是你们沧州武师的对手,但如果是在战场上性命相搏,你们三個人加在一起也打不过我。”

    张德茂和李家兄弟明显有些不服气,额勒登保看出他们的心思,便拔出刀来当众演练了一套动作极其简单的刀法,结果看门道,看到额勒登保刀刀破风势大力沉,招势简洁却无比威猛,张德茂和李家兄弟的脸色也渐渐变了。

    最后,刚才利用步法完胜乌热松的张德茂给出评价,这么说道:“如果是真刀真枪的拼命,我只有把握伤到额勒将军,还有很大可能在三五招内死在他刀下。”

    “你们的拳法是强身健体用的,适合点到为止的比武,也适合表演给外人看,但是不适合在战场上拼命。在战场上,招势越简单越实用越好,讲究的是快狠准,耍花架子只会是自寻死路。”

    安布伦难得开口说这么多的话,一针见血的点出沧州拳法与实战招数之间的区别,张德茂听了默默点头,李凤却说道:“我师祖也说过这样的话,他说我们学的武艺只能健体防身,顶天也就是当个镖师或者护院,对付一下强盗土匪,上了真正的战场,我们学的武艺基本上起不了任何作用。”

    “师祖也说过,战场上的招数越简单越实用越好。”

    李祥给哥哥帮腔,又说道:“师祖还认为,今后的战场上很可能会大量出现洋人的洋枪和刺刀,远了枪打,近了用刺刀拼命。”

    “你们师祖还知道刺刀?”刘安云一下子来了兴趣。

    “师祖他不但知道,他手里还有一把前朝传下来的铳刀,我见过那把铳刀,装在鸟枪的枪口上用的,听师祖说,前朝军队里曾经有一些鸟枪兵用过这种刀,以为方便好用,还有武术高手专门创造过几招铳刀的刀法。”李祥这么答道。

    听到这话,刘安云当然是想不来兴趣都不行了,赶紧问道:“两位李镖师,那你们师祖是否还在世?”

    “还在,现在他老人家就住在沧州,我们南下还要路过他家附近。”

    李家兄弟的回答让刘安云大喜过望,本想立即提出去拜访他们的师祖,可是瞟见旁边的额勒登保和老刘全推荐给自己的两个税吏时,刘安云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暗道:“不行,不能让别人看出来对刺刀特别感兴趣,也不用急,等到了沧州再找借口去看一看情况。”

    天下最好找的东西就是借口,继续启程后,在与李家兄弟的闲谈中得知他们的师祖李天祥在沧州广收门徒,靠着传授武艺为生,刘安云就马上旧事重提,以雇佣打手保护在台北的产业为借口,要求李家兄弟替自己引见李天祥,让李天祥帮忙从他的徒子徒孙里挑选合适人选。李家兄弟不疑有他,自然也一口答应。

    顺和镖局的旗号在直隶境内非常管用,让刘安云一行人顺风顺水,基本上没有遇到什么麻烦,还是快到青县的时候,才有十来个衣衫褴褛的男子带着武器乘船拦路,不过看到刘安云船队里的壮年男子太多,还全都拿着武器,这些人还是没敢乱来,与李家兄弟对答了一番切口黑话后,就很给面子的乖乖让路放行。

    走水路南下当然要比走陆路快上许多,待刘安云终于逐渐习惯了沿途的贫穷景象后,李家兄弟帮忙雇来的船队,也已经南下到了沧州境内——拖家带口人数众多,又带着二十来万两的现银,刘安云可是雇佣了一大两小三条船组成船队。

    暂时停靠在沧州码头后,刘安云等人很快就商量好了如何分头行事,张德茂独自行动,去他的朋友中寻找愿意跟着刘安云去台湾谋生的武师;郑崇和带着老六、老九进城,负责采购粮食、菜蔬和酒肉;额勒登保和李凤等人留守船队,随便看护有两个丫鬟时候的施萍;刘安云和刘全则在李翔的引领下去拜访李天祥,各司其职,有条不紊。

    顺利找到了李天祥位于城外乡村里的住处,李翔出面向出来开门的李天祥家人说明了来意后,认识李翔的李天祥家人就把刘安云等人引进了家中,然而十分不巧,这时候李天祥正领着几个儿孙和徒弟在大堂里祭祀祖先灵位,刘安云等人无奈,只能是站在了旁边等候。

    闲得无聊,刘安云当然忍不住打量起了周边环境,结果在看到供奉李家先祖灵牌的香坛时,刘安云无意中发现了一个怪异情况,那就是李家的香坛虽然擦拭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显然是经过了仔细打扫,可是李家先祖的灵位却摆放得并不整齐,看情况就好象少了一个先祖的灵位一样。

    刘安云暗暗奇怪这点的同时,头发花白的李天祥也终于结束了虔诚的祭拜,站起身来回头了解情况,李翔赶紧上前以徒孙的身份行礼,又向李天祥说明了刘安云的来意,李天祥听了点头,平静说道:“既然是贵客拜访,那就赶紧给贵客上茶。”

    言罢,李天祥先是请刘安云坐下,然后才客客气气的说道:“刘大人恕罪,不知道你亲自登门拜访,没有出门迎接,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老前辈客气了,晚辈事前没有知会,突然前来打扰,应该是我失礼才对。”

    刘安云客套了一句,又开门见山的说道:“老前辈,晚辈听的徒孙李镖头说,你的手里有一把前朝遗留下来的铳刀,可以和鸟枪合为一体,当做长矛使用,不知老前辈能不能让晚辈看一看这把铳刀?”

    不知道为什么,李天祥眼中突然闪过了一丝异色,看了刘安云一眼后,李天祥问道:“刘大人对这种武器感兴趣?”

    “对,非常感兴趣。”

    刘安云也没多想就直接回答,还又说道:“还有,晚辈还听李镖师说,前朝曾经有人专门创造过铳刀的刀法,老前辈武艺过人,见识渊博,不知道是否会这种刀法?”

    让刘安云意外,李天祥不仅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相反还用颇为警惕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通刘安云,又突然说道:“刘大人,老夫有一件事非常奇怪,李翔适才说的是你来雇佣武师,希望老夫能够举荐一二,可你坐下来以后,不仅丝毫没有提及这个话题,相反还无比关心老夫的铳刀和相关刀法,这是为了什么?”

    说到这,李天祥还又干脆说道:“难道说,刘大人大驾光临此地,真正目的并不是雇佣武师,而是为了老夫的铳刀?”

    “糟了,这老头子好厉害,竟然被他看出了我的真正目的。”

    刘安云心中叫苦,见刘全与李翔也十分奇怪的扭头来看自己,刘安云没有办法,只能是赶紧鬼扯了一个借口,说道:“老前辈好眼力,不敢欺瞒前辈,晚辈今天登门拜访,确实对老前辈的铳刀更感兴趣一些。”

    “那刘大人是为了什么目的?老夫虽然不是官场中人,可也从来没有听说过,那个税关的监督与军队有关啊?”李天祥很仔细的追问道。

    “老前辈明鉴,晚辈不是为了我自己,是为了我们汉人在南洋的同胞。”

    刘安云甚有急智,转眼间就已经想好了借口,振振有辞的说道:“不知道老前辈听说过兰芳国和戴燕国没有?他们都是我们汉人在南洋建立的国家,时常与当地的土著发生冲突,还得面临和兰红毛鬼子的威胁,急需提高军力,整兵备战……。”

    借口是帮海外同胞打听前朝的刺刀战法,刘安云好不容易才把不小心露出来的破绽圆了过去,然而李天祥却依然有些将信将疑,问道:“刘大人,那朝廷呢?朝廷是否也对前朝的铳刀感兴趣?”

    “当然不可能,我们大清朝廷最恨老百姓摆弄火器,怎么可能会对铳刀感兴趣?”

    刘安云矢口否认,旁边的刘全也说道:“老前辈,帮一帮忙吧,我们汉人在海外真的过得很惨,既得防着土著又得防着红毛鬼子,就算当上了国王都有可能随时掉脑袋,现在西洋的洋枪又普遍装着刺刀,南洋的汉人如果能多学点铳刀的刀术,和洋人打仗的时候肯定可以轻松许多。”

    李天祥不再质问,又盘算了片刻后,李天祥才这么说道:“原来是这样,但是刘大人,非常遗憾,之前老夫虽然确实有一把前朝留下来的铳刀,可是因为过于老旧,老夫又拿着那把铳刀毫无作用,所以后来又一次锻造刀剑时,老夫就把那把铳刀回炉熔铁了。”

    “那么珍贵的东西,老前辈你居然舍得熔了?”刘安云有些不敢相信。

    “毫无作用,老夫留着干什么?”

    李天祥苦笑摊手,又说道:“还有,就老夫所知,前朝的铳刀普遍品质粗劣,插进枪口用于作战后,经常会出现刀柄断裂或者损坏枪管的情况,所以前朝军队的铳手虽然也有部分装备,但普遍没有什么象样的战果,所以后来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前朝的官员贪污太厉害,督造出来的武器却是烂得可以。”刘安云点头附和,还忍不住叹了口气。

    “至于铳刀的刀法,老夫也是只听说过,从来没有见过,所以没办法,这次只能是让刘大人失望而归了。”

    李天祥的回答确实让刘安云十分失望,可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刘安云也毫无办法,只能是把话题转移到招揽武师这件事上,这件事李天祥倒是十分痛快,很快就答应尽快召集徒子徒孙,询问他们是否愿意跟着刘安云南下谋生,刘安云谢了。

    事还没完,与刘安云约好了何时带着愿意受聘的徒子徒孙见面后,李天祥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刘大人,你能否帮一个小忙?老夫有一个叫祁树真的徒孙,轻功非常好,只因打抱不平弄出了人命而入狱,后来靠着轻功从天窗逃出牢房,一直在江湖上东躲西藏,颠沛流离,老夫想让他改名换姓到台湾去重新做人,就是不知道大人是什么意思?”

    “没问题,他人在那里?我现在就可以带他走。”

    刘安云无比爽快的一口答应,李天祥则察言观色,半晌才说道:“大人恕罪,他现在在那里,老夫也不知道,只能是等知道了他的下落,老夫再让他去台湾投奔你。”

    “那行,前辈你找到了就叫他去台湾的淡水海关,他到了台湾后可以不用真名,直接说他是你会轻功的徒孙,晚辈就知道他的身份了。”

    刘安云回答得更加爽快,李天祥仔细观察没有发现刘安云的神情作伪,这才向刘安云表示了感谢,然后还邀请刘安云留下来用饭,刘安云则怕郑崇和与额勒登保等人担心没有接受邀请,很快就告辞离去。

    李天祥也没有强留刘安云,亲自把刘安云等人送走后,李天祥还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先小心锁好了房门才从隐蔽处拿出了一面灵牌,仔细放好后恭敬下拜,跪在灵牌前轻声低语道:“先祖在上,看来那个姓刘的官员,应该不是来试探不孝子孙的身份背景,请先祖放心,不到最后时刻,不孝子孙绝不会把我们李家的秘密告诉任何人,包括我的儿孙。”

    李天祥面前的灵牌上,赫然写着这么一行字——先祖大顺皇帝李自成神位。

    两天后,李天祥亲自把四名愿意去台湾谋生的徒孙带到了码头,当面托付给了刘安云,然后李天祥又拿出了一个墨迹崭新的小册子,对刘安云这么说道:

    “大人,这是一种短枪的枪法,很简单总共只有四招,或许可以用来练习西洋的铳刀,大人不妨拿去看看,能用就用,不能用的话扔了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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