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司一是忠毅军的首领,州府守城军的都尉,官职齐平何太守,比州牧低一阶。
在州府,梁司一虽说平日只负责治安稳定,是个不折不扣的武将,但官职摆在那,要越过太守调出小小卷宗也是轻而易举。
府衙内,梁司一亲自带樊梨梨和屠二去查卷宗。
“你们提及的灭门惨案,差不多发生在十年前,当时官府判定是悍匪行凶伤人,以普通案件了结,没什么异样之处。”
樊梨梨追问,“整条街,被灭门的有多少户人家?”
梁司一略略回忆,“这我不清楚,我前年才来州府。待会你们自己看卷宗,应该一目了然。”
要不是屠二对此感兴趣,他连基本情况都懒得了解。
到了地方,梁司一让人拿来昔日卷宗,供二人翻阅。
因这是多年前的事,何太守又总是玩忽职守,所以卷宗十分凌乱,跟其他案子的混在一起。
樊梨梨边翻边问,“梁大人,不知道沧县那边如何了?”
梁司一知道她必然有此一问,冷声道:“你以后不要总将沧县二字挂在嘴边,对外,你们对沧县一无所知,更没有丝毫瓜葛,明白吗?”
樊梨梨点点头,知道梁司一口气虽重,却是担心给屠沉惹麻烦,所以不许她多问。
梁司一又道:“那边已经由新任县令接手,州牧大人会时常巡视。至于昔日兽人和无辜孩子们,自有去处。”
有的被送到医仙谷救治,有的待在沧县做点杂事养活自己,只要有州牧在,总能替他们安排。
还有一些伤势过重,连医仙谷都救不过来的,只能将他们埋葬,祈祷来生别再受这些磋磨。
还有一事,梁司一不解。
“罪臣文志康,不知何故,浑身血肉悉数腐烂脱落,连医仙谷也束手无策。”
樊梨梨从冗杂的案卷里抬起头来,“真的?他死得惨吗?”
梁司一颔首。
文志康这帮罪臣,被押送到大理寺和刑部接受审讯,半道上就痛苦不堪,生不如死。
他身上血肉宛如流沙一般渐渐脱落,露出森森白骨来,却怎么也死不掉,反而精神异常亢奋,整夜哀嚎痛哭,凄惨得令人发憷。
还不到处死之日,他就已奄奄一息,言行失常,死亡对他而言反而是解脱。
四大世家其他人,十五以上皆处斩,幼女没为官奴,幼子发配边疆,算是很重的刑罚。
然而,这并非是因为他们做出兽人,草菅人命,而是私藏金矿,侵吞“大靖财产”。
皇帝不会因兽人而动怒,只兴致勃勃,对传说中的“人鱼”十分好奇。
要不是因为金矿事发,怕是这帮人亦不会遭受灭族之罪,反而更加猖狂,因为背后有贪图享乐,丧心病狂的昏庸皇帝撑腰。
梁司一没将这事告知樊梨梨,免得这过于柔软善良的女子心中失望,平添烦恼。
翻阅半天,屠二总算找出相关卷宗来。
“你们看这份,是不是当年那桩命案?”
樊梨梨连忙凑上去仔细查阅,理清一些来龙去脉。
十年前,州府发生一起轰动全州的命案,那便是九月初七灭门案。
在九月初七这天夜里,一帮不明身份的人突然闯入清宁巷,将当街二十余户人家悉数杀害,并放火烧毁尸体以及房屋。
然而火势刚起不久,天降暴雨,令部分尸体得以保留,却也冲刷掉行凶者的痕迹。
等官府赶来,清宁巷里血流成河,全是支离破碎的残肢断骸。
仵作们很难拼凑出完整的尸体来,又因为担心瘟疫爆发,不久后就将尸体焚烧,连后来赶来的亲眷们都没能见到尸体最后一面。
卷宗上写着,当时大致拼凑出七十余具尸体,因实在太过细碎,实在分不清这些零散的脏器属于谁,最后让亲眷们各自捧了一抔骨灰回去掩埋。
在那之后,清宁巷附近的人全搬走了,只剩下斑斓残缺的一排排破败屋舍,在深夜里以风声传递空洞的呼嚎。
翻看完薄薄的几页纸,屠二诧异道:“没了?”
七十多条人命,二十余户人家的惨案,三言两语就揭过去了?
樊梨梨也难以置信,“这也太草率了吧,只写了推测的案发时间,案发地点和死亡详情,可是很多疑点都没弄清楚,怎么就结案了?”
纵然事情发生在深夜,可是七十多人一同被害,难道没发出半点动静,周围住户也没听到丁点响动?
还有,当夜可是起了火,火光冲天。
周围几条街的人都看见了,可是官府却直到暴雨将火势扑灭后才迟迟赶到,这难道不是失职?
卷宗上写着是悍匪伤人,可清宁巷住着的都是普通人,家中没几个钱财,悍匪就是把人全杀了,又能得几个银子?
大费周章屠杀七十余人,不是仇杀而为钱财,说出去谁信?
连樊梨梨都能看出不对劲,何太守却没仔细调查,结案十分潦草。
屠二若有所思道:“这事越来越有趣了,何太守要是事后多加调查,说不定还能掩人耳目,制造假象。可他这么不闻不问,草草断案,显然其中另有隐情。”
或者,何太守本人还深知内幕,知道不能详查?
卷宗里没有更多内容,樊梨梨胡思乱想一阵,低声说,“会不会,山来就是当初灭门案的幸存者?”
屠二思索一番,“或许,也有这个可能?”
梁司一听屠二说了关于山来的事,问,“他一个小孩,十年前顶多四五岁,怎么从州府逃到温县?”
这可不是什么一山之隔的镇子,而是跨越了一个州,连樊梨梨等人当初从温县来州府,都花了大功夫。
即便是有人带山来逃脱,可是怎么不去官府求援,反而横渡千山万水,逃往温县?
樊梨梨脑海中千思万绪,整理起来反而一团乱麻。
“总之,今天的事还请梁都尉不要传扬,万一山来真是幸存者,被那些凶手得知,又要杀他怎么办?”
梁司一高傲冷哼,“州府在本将护卫之下,再有贼人敢兴风作浪,决不轻饶!”
屠二慢条斯理道:“这件事要查也不容易,只能寄希望山来自个能想起什么,多少给咱们一点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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