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头算是明白了,眼前这儒雅清隽,看似彬彬有礼,温润如玉的年轻人,绝不简单。

    他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的背后,或许都藏着万丈深坑,等着人往下跳。

    因此,面对屠二的询问,刘老头仔仔细细地品味了几番,唯恐错答。

    他犹疑半晌,何太守不耐烦地喝道:“刘家的,你快快如实回答,如有半句虚言,本官绝不轻饶!”

    刘老头俯身趴下,额头贴地,“回大人,小女当日并未喝醉,平时也不曾有疯癫病状。”

    屠二又笑了,那如清风一般温润的笑声,落在刘老头耳朵里,却犹如惊雷一般,令他心头骇然,狂跳不止。

    屠二又朝何太守道:“大人,既然当晚,刘姑娘没有失去意识,那嫌犯在强迫她的过程中,她应该大声呼救才是。可实际上,不但左邻右舍没听到动静,连一墙之隔的二老,竟然都没听到?”

    刘花姑娘顿时心慌,拢住衣领慌张说道:“他,他一进来就捂住我的嘴,我实在没法叫出声来!”

    屠二奇道:“他捂住你的嘴?那你也应该挣扎扭动,竭力弄出动静,令隔壁父母听见?”

    刘花眼泪落下来,凄然道:“我,我只是个弱女子,哪里是他的对手?”

    屠二道:“恕在下直言,刘姑娘你并非弱不禁风,身子骨看起来颇为结实。嫌犯用一只手捂住你的嘴,就失去一分钳制,你不至于连丁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刘花急忙说,“我反抗了呀!我对他拳打脚踢,咬他耳朵,他却狠狠抽我耳光,掐我脖子,可我还是……”

    “哦?”屠二笑盈盈地打断她,“你二人,曾在夜里狠狠扭打?”

    “是,是的吧?”刘花被屠二看得心慌,不知所措地看望刘老头。

    刘老头哭诉道:“大人,这讼师分明是想勾起我女儿当晚痛苦的回忆,他说的这些,对查案可有半点用处?”

    “当然有!”屠二沉声说道:“既然刘姑娘说,当夜你二人有肢体冲突,事情仅过去一天一夜,身上痕迹,应该尚未完全消散吧?”

    刘花神色一僵,眼里惶恐越来越深。

    屠五却大笑起来,爽快地说,“我身上别说抓伤咬伤,连蚊子包都没一个!不过牢里虱子有点多,可能咬出几个红疙瘩,但跟人为造成的伤口能区分出来!”

    说话间,他已快乐地站起身来,三下五除二把自己上下剥干净,只留一条明晃晃的红裤衩。

    “都给我睁大你们的狗……够亮堂的眼睛看看,我这身体上,连一丝一毫的伤口都没有!”

    所有人都看见,屠五身上虽然不算白嫩,但绝没有刘花口中,应该存在的任何浅显痕迹。

    紧接着,几个老妈妈快步上堂,带刘花去偏房验证,她身上是否有伤。

    如果没有,加上之前的推论,完全可以判定,她在说谎。

    刘花被傻愣愣地拖走后,刘老头夫妻俩也瘫坐在地上,神色变幻莫测。

    很快,一老妈妈上来说道:“姑娘身上没有任何伤痕,连那处也是完好的。”

    霎时,满堂哗然,堂外的樊梨梨微微缓了口气。

    山来则得到屠沉眼神示意,立马跑到衙门外,混入人群中。

    “什么呀,那刘家是骗人的!刘姑娘身上没伤,何太守差人验过了!”

    山来大声嚷嚷,令周围人都听见了。

    一时间,众人又开始议论,纷纷讨论刘家这么做的目的。

    山来没空在这杵着,又跑到别处去,找来一帮叫花子,给了铜板,叫他们把言论散播出去。

    屠五的名声最要紧,得赶快把“舆论”给扭转过来。

    公堂上,何太守勃然大怒,命令将刘家三口杖责一百,以儆效尤。

    刘家三人哀嚎连天,哭求何太守开恩。

    屠二也说道:“大人,刘氏夫妇年纪太大,怕是受不了杖刑。小人恳请大人,能给他们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何太守得了屠二的银票,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上,自然言听计从。

    “将功折罪?这是何意?”

    屠二说道:“屠鼎与刘家无冤无仇,甚至素不相识,刘家犯不着诬陷他。想必其中,还有别的缘故。”

    刘老头脸色发白,哆哆嗦嗦道:“没,没有别的缘故!我们就是想讹钱,讹一大笔钱,要不然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下去了!”

    屠二道:“那你们且说说,究竟要怎么样,能将屠鼎这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轻松放倒?”

    刘老太又急又怕,哭得直抖,颤声说,“是,是迷药,我们买来的!放在水里,给那年轻人喝一点,他就晕倒了!”

    “什么迷药?用量多少?来自哪里?从何处得知其功效?”屠二步步紧逼。

    普通药堂里,可没有“迷药”这种东西卖。

    再说刘家穷得连锅盖都揭不开,哪有银子,从哪里得到途径买这违禁的东西?

    刘家三口支支吾吾答不出来,那心虚的模样,任谁看了都知道其中有鬼。

    何太守斥道:“刘家的,你们可要想清楚,一百大板下去,不单单你们两个老的受不住,就连你们女儿,下本身也接近废了!”

    刘老太母女俩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刘老头还想再挣扎,将一切罪过揽下来。屠二却半蹲在他面前,神色宛如庙里菩萨一般庄严悲悯。

    “老人家,我去过你家中,知道家徒四壁,无米下锅的苦。但你千万别以为,只要你抗下这次罪行,指使你的那人,就能让你女儿过上好日子。”

    刘老头眼神微闪,一撇头怒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件事都是我一个人干的,我就想要点银子!”

    屠二继续劝诱:“诬陷屠鼎的事已经败露,你觉得那人还会兑现诺言?他巴不得你们被活活打死,这件事就此罢休。可怜你们一家三口的性命全赔进去了,屠鼎也遭受流言蜚语,唯独那个幕后之人,不出一丝一毫的力气,坐看我们斗得鱼死网破。”

    刘老头心底一颤,快速朝妻女望了一眼。

    公堂两侧,官差们手中的板子又重又厚,有谁能挨过一百下?

    他违背良心诬陷一个无辜的年轻人,只愿妻女能别再受苦受穷。

    可是,要是她们也被打死了,或是残废了,那人又不肯把约定好的银子给她们,将来的日子,还能怎么过?

    屠二见刘老头神色松动,乘势追击道:“只要你供出幕后主使,我必定请求大人,对你们从轻发落,保住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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