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屠记里,樊梨梨忧心忡忡。
“虽然眼下还没有强制征召壮丁,就怕到时候人手不够,官府强行抓壮丁怎么办?”
她家这些男丁们,个个看起来都很好“用”的样子。
屠沉不置可否,“银子。”
“什么意思?”
屠沉道:“给银子,能摆平。”
古往今来,只有穷苦人家被抓壮丁的,有哪个富贵人家的公子,也被抓壮丁了?
只要有钱,打点到位,能解决许多问题。
樊梨梨再掰着手指算了算。
真到了那一天,为保住家中男丁们,得花多少银子?
相较于樊梨梨的担忧,屠二反倒认为,这是个商机。
甭管皇帝有多昏庸无能,真龙天子的地位始终摆在那。
皇帝的一举一动,直接影响整个大靖。
连他宠幸了哪个妃子,妃子穿了什么颜色的华服,都能决定当季时兴哪种颜色。
屠记虽然不好跟皇家牵扯过多,但是能从其他方面获益。
樊梨梨也想到这一点,觉得可以借此机会让美容阁发扬光大。
毕竟随皇帝出行的,那么多后妃,公主,官妇甚至宫女,可是响当当的活招牌。
如果琉溪知能跟后妃们……
算了,这想法太不切实际。
区区小商户,别说后妃,连宫女的面都见不到,怎么可能做生意?
樊梨梨收起这个念头。
此外,州府的行宫原本摆在那,只是几十年未曾入住过。
重修是来不及了,只需要将行宫大规模扩建翻新,其湖中奇石,园中林木,室内摆设家具,乃至于宫殿的瓦片都得重新添购。
只要能随便跟官府合作一项生意,也会有大财富上门。
晚上,众人商议一番。
山来最先说道:“州府的水产很少,但咱们屠记的河鲜海鲜是一流的。所以我觉得,我们可以给行宫送去海鲜!”
众人啪啪鼓掌。
屠二含笑道:“山来长大了,会动脑子了。”
屠五不甘示弱,说道:“我觉得我们身强力壮,可以去修行宫!”
屠郁敷衍道:“你去修,累死了我们收尸。”
屠五蔫巴巴地闭嘴。
众人讨论得热火朝天,但是最终也只能想办法跟官府合作,他们提供海鲜。
能在江州吃到海鲜是极难得的事情,许多商户眼红屠记生意,也想从沿海运送海产。
但是,昂贵的水运费用,沿途损失的海鲜,以及养殖保鲜这些问题,把他们焦虑得头发都要掉光了。
人人都想知道,屠记到底怎么在江州养海鲜的,但是绞尽脑汁也得不到答案。
整个江州,屠记是唯一一家能提供海鲜的。
官府也希望能给皇帝留个好印象,真龙天子一高兴,说不定能随手赏他们个大官做做。
所以,屠二去谈合作事宜,很快就摆平了。
至于其他生意,换屠记眼红别人。
如樊梨梨预料的,愿意去做壮丁的人很少。
官府便强制抓人,引得民怨沸腾。
屠记花了些银子,又因为海鲜合作的事,男丁们都没被带走。
但是穷苦百姓就没那么幸运了,被抓去做苦力,每天清汤寡水,却要跟老黄牛一样累死累活,吃不好睡不好。
遇上脾气暴躁的监工,稍稍歇息一些,便是一阵拳打脚踢,或者鞭刑伺候。
为了扩修行宫,活活累死的大有人在。
官府没给任何补偿,哪怕遗孀们拉儿带女,穿着丧服去衙门前撒纸钱,也只会被殴打驱赶而已。
原本等着迎接新年的州府,没听见喜庆的舞狮声敲鼓声,却从穷苦百姓家里,传出凄厉的哭腔和悲切的唢呐声。
第一年来到州府,没想到过年冷冷清清的,连来吃团圆饭的客人们都心不在焉,强颜欢笑。
毕竟州府都如此动荡,更别提其他地方了。
但这些事只让普通人家忧心,大户人家根本不当回事,该怎么过依旧怎么过。
灯会越来越多,年节时人们也放纵,大半夜还在逛夜市。
樊梨梨接连几天带人摆摊,不管天上下起多大的雪,烧烤摊子上火爆异常。
连樊老爷都闲不住,跑来帮女儿干杂活。
不过,樊老爷养尊处优惯了,年纪又偏大,别说帮忙,不捣乱就不错了。
当樊老爷又一次打翻了一盘蒜蓉生蚝,樊梨梨哭笑不得道:“爹啊,这么冷的天,您在府上歇着不成吗?”
不是她嫌弃,委实是樊老爷太能帮倒忙了。
樊老爷也意识到自己严重阻碍进度,讪讪道:“爹没事做,想来凑凑热闹。”
在温县,他尚且有三五好友,能结伴喝茶下棋。
但是来到州府,他根本找不到几个聊得来的老伙计。
且因为新春,屠记忙得不可开交,樊梨梨跟屠沉早出晚归,屠二他们也没时间去找樊老爷下棋。
樊老爷没人陪,只能天天在府里唉声叹气。
屠沉快速将地上狼藉收拾掉,然后把樊老爷带去结账。
“您帮山来收银。”
山来正啪啪地飞快打算盘,还有精力回头张望。
“樊老爷,您来打算盘,还是找零?”
樊老爷一听,觉得这活很适合他。
“来,算盘给老夫,老夫给你们露一手!”
山来交出算盘,退后一步,让樊老爷发挥。
樊老爷果然比较适合打算盘,只不过偶尔会有错处。
山来一直密切关注着,有问题立马补救。
烧烤摊位上,樊梨梨忙碌着翻烤串,时不时朝樊老爷那边看一眼,担忧得很。
樊老爷倒是满脸喜色,仿佛自己终于能派上用场,笑眯眯的跟弥勒佛一样,对每个客人都笑脸相迎。
屠沉把空托盘拿回来,将烤好的烤串放上去。
“岳父闲着没事,出来散心也好。”
樊梨梨苦笑道:“我是担心天这么冷,路又滑,爹爹年纪大了,万一伤着哪里可怎么好?”
樊老爷年纪比屠老爹小一些,但是屠老爹年轻时参军,后来又务农,身子骨结实得很。
樊老爷却是彻头彻尾的文弱书生,身体远不如屠老爹扎实。
屠沉安慰道:“让岳父觉得自己被需要,他才踏实。”
至于樊梨梨担忧的那些,樊老爷现在根本不想考虑。
樊梨梨只好暂且不去操心,把眼前的生意忙过去。
很晚了,众人才各自回家。
马车停在樊家府门外,屠沉将樊梨梨抱下去,又扶樊老爷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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