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大街上行人本该寥寥无几,却因官差砸店,不少人都围拢在布料店前。
好好的一个店铺,新进的货全被丢在地上,又踩又撕,没一匹布是完好的。
连柜台和桌椅都被掀出去,不是砸得稀烂就是被抽刀砍掉,门口悬挂的匾额也掉在地上,被踩成两半。
为首的官差将刀架在掌柜脖子上,怒声问,“大胆刁民,缴税乃是大靖子民应尽之责,你竟敢借口藏私!说,你是不是别有居心,不想在温县混了?”
掌柜哭嚎不断,连连作揖告饶,皱纹丛生的老脸上爬满凄苦的眼泪。
“大人,大人您行行好!今年生意本来就难做,可税收却比去年还高了两成!我们都是小商户,哪里承担得起啊!”
“住口!”官差怒声说道,“你身在大靖的土地上,受温县水土养育,又得父母官董大人庇佑,却连税银都不舍缴纳!你这种狼心狗肺的人,简直该死!”
周围人议论纷纷,有的置身事外,袖手旁观。
有的义愤填膺,想上前阻止,然而被官差明晃晃的刀刃一吓唬,只得满怀愤怒地瞪着。
自打董县令上任,凡是敢反抗他的,都没好下场。
不是投进大牢生不如死,就是家破人亡,无立足之地。
别看那人总是一副憨态可掬的笑眯眯的模样,实际上心肠歹毒万分,背地里没少纵容自家人做出欺男霸女的勾当来。
屠记后厨里,樊梨梨几人都望着大街的状况,心有余而力不足。
钟迟低声道:“今年的赋税确实高得离谱,真不知道狗官怎么能这么欺压百姓。”
去年是三十取一,赋税相较往年已经够高了,多少农户商户为战乱天灾买单,根本承担不起。
尤其商户,还要额外再加一层,令人叫苦不迭。
而今年,温县春雨连绵,夏季干旱,又因汉城地震牵连,不少地方被毁,到了冬天更是大雪纷飞,航运受阻,百姓们收入锐减。
但是,董县令擅自再将赋税提高了两成。
这两成,几乎能要了小商户的命。
屠记的赋税本来也很高,而且是不正常的高,按照原来的税,挣来的一半银子得上交。
但因为屠沉动用了樊老爷的人脉,令董县令不敢造次,最终税收还算正常。
其他没有人脉关系的商户,成了董县令重点薅羊毛的对象。
此刻,布店掌柜还在告饶,但官差们简直跟土匪一样,竟然直接从柜台里抓出银子,连一个铜板都没落下。
这哪是征税,跟强抢没区别了!
眼看官差们拿了所有银子要走,掌柜气急攻心,抓起凳腿就朝走在最后的一名官差扑去。
“我跟你们拼了,你们这帮畜生!”
咚的一声,凳脚砸在官兵后脑勺上,只让官兵吃痛,转身一脚将掌柜踹翻。
掌柜本就年迈,力气很小,骨头松软。
这一反抗,没对官兵造成多大伤害,却连累自己被踹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官兵勃然大怒,嘴里连骂“老不死的东西”,上前一脚一脚狂踹。
看到这一幕,山来青筋毕露,眼里充血,莫名想起曾经发生在自家人身上的事。
“爷爷……”
他咬咬牙,突然转身就跑。
樊梨梨立即喊,“山来!”
山来仿佛没听到,跟阵风一样冲了出去。
樊梨梨也紧跟着往外跑,钟迟屠五等人也没再袖手旁观。
大街上,掌柜被踹得直吐血,旁观的人那么多,再是于心不忍也不敢上前阻止。
直到山来出现,猛地一头撞向官差,官差被他撞翻。
另外几人立即抽出刀来,纷纷对准山来。
“什么人,居然敢袭击官差!”
山来张开双臂将吐血不止的掌柜护在身后,犹如一头狰狞的困兽,眼底流淌着熊熊怒火,“王八蛋,一帮该死的王八蛋!”
这些人,当初也是这么殴打他爷爷的。
要不是他爷爷被樊梨梨和屠馨月救下来,就真的活活被打死了。
如今,他们还想用同样的手段,活活打死这个老人吗?
官差?
这帮人连畜生都不如,凭什么成为官差!
被打到后脑勺的官差怒不可遏,提刀就想朝山来砍来。
“你小子想逞英雄,去阴曹地府里慢慢逞吧!”
寒芒在眼前闪过,山来紧紧咬牙,身形一动不动。
好些围观的人吓得尖叫,纷纷捂眼。
锵——
一声金属碰撞声在空中荡开,那些睁开眼睛,却只看山来不知何时抽出匕首,挡下了砍刀。
酒楼台阶上,屠沉满意颔首,“长大了。”
樊梨梨嗔道:“你还骄傲起来了,快救人吧。”
她连忙奔向山来,将身后掌柜扶起。
屠沉跟钟迟也随后赶来,制止这场闹剧。
掌柜被打得吐血,樊梨梨便让钟迟跟屠五把他抬进去,屠馨月也搭把手。
挡在山来身前,屠沉从容道:“光天化日,官差无故杀人,真是奇谈。”
那官差摸着自己后脑勺,恶声恶气地说,“无故?那掌柜的不识好歹,意图谋害官差,活该被打死!那小孩显然是一伙的,老子不把他们抓进大牢,就是对董县令不敬!”
说罢,几个官差都想动手去抓山来,屠沉却稳如泰山,来一个踹一个,很快把几人都揍趴了。
有个官差认出屠沉是屠记的,连忙制止还想继续闹事的同伴,低声嘀咕了几句,几人便没敢继续动手。
连董县令都要忍让三分的人,不是他们惹得起的。
几人不是周旦那种不识时务的蠢货,捡起佩刀飞快离开。
酒楼大堂里,樊梨梨正给掌柜医治。
好些人聚在门口,口头上愤懑不平。
“那董县令越来越不是东西了,他当自己是温县的土皇帝不成?那么重的赋税,真是朝廷定下来的?”
“呸,邻县都没这么高的税,肯定是狗官中饱私囊了!”
“再这么下去,温县人还要不要过日子?实在不成,咱都上京城告御状去!”
议论之下,却无人真的付诸行动。
樊梨梨给掌柜施针完,又叫伙计去煎药,扭头见山来满脸阴郁,眼底是化不开的怨恨愤怒。
“山来。”按住少年瘦削的双肩,樊梨梨认真道:“我知道你生气,但是现在的董县令,不是咱们能轻易招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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