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不善,樊梨梨也冷了脸,脆声问,“阁下到底什么人?是要订雅间,还是小店哪里做得不好,要官差亲自上门?”
那人挑剔地打量了樊梨梨几眼,语气轻佻:“你就是樊梨梨?啧啧,果然是个天仙般的美人,难怪那屠沉对你死心塌地的,为了你,竟然连亲表哥都下得去手!”
樊梨梨秀眉微拧,依稀猜到此人的身份。
那人却没多说,只傲慢道:“明天正午,董县令大驾光临,你们屠记饭馆早些准备,务必好酒好菜地招待。要知道,董县令愿意屈尊降贵,来你们这破地方,可是赏了你们莫大的脸面!”
说罢,他转身离去,还顺手捞走了柜台上一小坛酒。
樊梨梨咬住下唇,心知这回麻烦了。
晚上,众人聚在饭馆里,各自愁容满面。
屠五问,“四嫂,你敢断定,今天来的那个人,是二姑的儿子?”
樊梨梨无奈地说,“我没见过二姑的另一个儿子,不过照他的话来说,可能性很大。”
周婶婶有好几个儿女,撇去夭折的,目前就老大跟老二,还有外嫁的女儿。
上次拜年时,大儿子周力调戏樊梨梨,被屠沉折断了手臂。二儿子据说在衙门当差,是个“官老爷”。
如果跟周婶婶没关系,那中年人就不会提到屠沉揍大表哥的事。
屠老爹让樊梨梨描述一下那人的长相,樊梨梨比划过身形,又说对方长得贼眉鼠眼的,众人沉默了。
这百分百就是二姑家的老二啊,名叫周旦的男人啊!
以前樊老爷还是县令时,周旦只是个小衙役,哪怕哥哥被人打,也不敢找屠家麻烦,因为在那之前,他会被樊县令追究调戏樊梨梨的事。
但如今董县令上任,周旦凭借溜须拍马的能耐,在县衙里混得风生水起,从一个小衙役,一跃成为捕头。
这回,他不借董县令的势,刁难屠家才怪。
众人忧心忡忡,屠沉却淡漠得很,只道:“顺其自然。”
钟迟也叹息一声,“是啊,再忧虑也没办法,明天视情况,随机应变吧。”
众人愁眉紧锁,各自散去。
天黑路长,屠沉跟樊梨梨还是住在西城的宅院里。
拿出一块手绢,屠沉递给樊梨梨,“溪知送你的。”
樊梨梨一愣,“给我的?”
她接过一看,这手绢上绣了嫩粉的桃花,秀丽和谐,精细生动,可见手艺不俗。
“真漂亮啊,这是溪知自己绣的吗?”樊梨梨仔细摸摸上面的刺绣,赞叹道:“这么精致的刺绣,也太逼真细腻了。”
屠沉道:“跟她姑姑学的。”
樊梨梨对琉溪知了解不多,随口问,“溪知的姑姑,也很擅长女红吗?”
“嗯。”屠沉似乎不想多提这事,只把一个小箱子搬进屋,里面是不少绢布,上头都绣了花鸟山水,明天得拿出去卖掉。
虽然屠沉跟樊梨梨时不时接济,但琉溪知和易凌诀夫妻俩都觉得,不能总是给两人添麻烦。
于是平时,易凌诀会去山里猎些野味,琉溪知则做绣品,让屠沉帮他们卖掉换银子。
为了答谢樊梨梨,琉溪知特意用上好的丝缎绣了手绢送过来。
樊梨梨果然赞不绝口,小心地将手绢收起来,压根舍不得用。
过后,樊梨梨洗过头发,坐在院子里擦干水。
末了梳理头发时,有的地方打结,她仗着头发多,懒得一点点梳结,直接拿剪刀咔嚓一声,把打结的地方给剪掉。
青丝落了满地,屠沉看着都心疼。
他拿过梳子,“我来。”
樊梨梨红唇轻抿,手指搅着衣角,眉眼里都是笑。
“屠沉,那个周旦,就是二姑家的表哥,明天会怎么报复我们呢?”她又忧愁起来。
屠沉细心梳理她的发丝,淡淡道:“他到底不是县令,没什么好怕的。”
樊梨梨垂下眼眸,定定地望着满地落花。
突然,屠沉微微弯腰,将她搂入怀中。
“梨梨,不用怕。”
男人嗓音嘶哑低沉,仿佛暗含无限眷恋柔情,万般情愫都裹在轻轻的一声呼唤中,荡开樊梨梨心头最浓郁的不安。
樊梨梨缓缓抬手,落在屠沉手臂上,再微微后仰,后脑勺抵着屠沉坚实的胸膛。
“嗯,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翌日一早,饭馆里就忙起来,众人忙前忙后,脚不沾地。
今天八个雅间都订满了,还提前选了菜品,得尽快准备上。
黄牛拖着板车停在后院门口,屠老爹带山来卸货。
“娃子,这袋面粉可扛得起?”屠老爹问。
山来铿锵有力地回答,“我能!”
屠老爹掂了掂那袋面粉,觉得怕是有七八十斤,想了想,还是换成一袋轻些的米,让山来扛进后厨去。
后厨忙得不可开交,得把一些菜品的半成品提前预备上,还有各色汤料,占了好几口桶,浓郁的香味叫人直流口水。
山来将米倒进米缸里,樊梨梨边剁蒜边喊,“山来,你帮忙把饭给蒸上。”
山来应了一声,淘米上锅。
屠五跟无头苍蝇一样撞进来,说,“大哥说今年春天螃蟹不肥,实在收购不到多少,让咱们把菜单里关于螃蟹的菜肴暂时删掉,等到夏秋再说。”
屠郁常年在码头上做水产生意,连他都说螃蟹不多,可见是真没办法。
屠大娘可惜道:“咱们家的螃蟹卖得那么好,偏偏卖不成了。”
樊梨梨安慰,“没事的大娘,春天本就不是吃蟹的最好时节。等到秋天,咱们办一场螃蟹全宴,岂不是吃得更尽兴?”
屠大娘很期待,“好啊,到时候,一定很多食客喜欢。”
眨眼到了正午,食客们一一进门,钟迟等人跑堂接待,上酒上茶上点心,厅堂里言笑不断。
雅间里人也齐了,上菜得麻利些,免得惹食客不满。
最要紧的那间包厢里,人始终没来。
众人正等着,饭馆外头,几架软轿落地,一排带刀的官兵小跑着林立在两侧,气场很足。
贼眉鼠眼的周旦撩开一架软轿的帘子,恭恭敬敬地道:“县令大人,咱们到了。”
轿子里,一肥头大耳,肚子比八月孕妇还大的男人,慢腾腾地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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