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的庙子伫立在风雨中,被浓郁的夜幕吞没,就像一座伫立在荒郊野岭的鬼屋,寒气森森,万般阴冷恐怖。

    要不是有屠沉在前面带路,樊梨梨绝对拔腿就跑,多靠近一步都是对自己生命的不尊重。

    而这时,庙子里隐隐传出婴儿的哭腔,还有女人压抑的哄声。

    有人声,樊梨梨就没那么怕了,先一步走进去。

    破碎的金身佛像下,斗笠男陡然扭头,长剑锵地出鞘,对准樊梨梨。

    “谁!”

    樊梨梨赶紧举起双手,“是我,我不是坏人。”

    斗笠男一怔,长剑放低了些,他身后怀抱婴儿的女人也望过来,看见是樊梨梨,诧异道:“是你?”

    樊梨梨多看了她两眼,也惊呼,“你,你不就是巷道里,我接生的那位娘子?”

    两个女人隔空相望,目露惊讶。

    这时,屠沉也走了进来,女人的目光转移到他身上。

    “你……”女人难以置信地捂住嘴,眼泪霎时滚滚而落。

    屠沉心下一痛,快步上去,将女人环抱住。

    “溪知。”他沉痛地喊,“抱歉,我来晚了。”

    女人凄厉地哭出声来,似埋怨似安心,“你怎么才来……”

    “抱歉,抱歉。”抱住女人,屠沉不断道歉。

    樊梨梨脑袋一歪,眼神傻了。

    什么情况?

    为什么屠沉会抱着那个姑娘?

    人家官人不还在旁边吗,而且连孩子都有了。

    这俩什么关系?

    一旁,斗笠男也仿佛松了口气,依旧持剑,单膝跪地。

    樊梨梨心下颇不是滋味,抠着手心问,“这个,他们,他们怎么抱上了?”

    斗笠男说,“多谢。”

    “噢,是亲戚吗?”樊梨梨自问自答,但又觉得,如果屠沉跟这姑娘是亲戚,那当初在巷道里,屠大娘跟这姑娘怎么相互不认识?

    还有,斗笠男也来了饭摊,虽然没以真面目示人,但好歹该认识屠五他们吧?

    樊梨梨越想越摸不着头脑。

    女人依然被屠沉抱着,仿佛要宣泄流亡以来所有的委屈,哭得撕心裂肺,屠沉则轻轻拍她的背,无声安慰。

    山风大起,庙宇里残破的木门木窗摇摇欲坠,女人也因风寒入体,呛咳不断,怀中婴儿更是连哭的力气都没了。

    樊梨梨说,“要不,咱们先转移?”外头还有追兵呢。

    屠沉皱眉道:“带回家去?”

    樊梨梨摇头,指指东面的山,“爹爹不是给了咱们东山的庄子吗,应该就在这附近。”

    不能往樊老爷那边带,一来人多眼杂,二来担心牵连。

    正好东山有座属于她的庄子,这会去应该没什么人。

    屠沉点点头,问斗笠男,“能走吗?”

    斗笠男深吸一口气,拄着剑缓慢站起,“能。”

    屠郁也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开口就说,“他们被引开了,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速度要快!”

    屠沉略略点头,让屠郁抱起婴儿,搀扶斗笠男,他则将女人打横抱起。

    “梨梨,我……”

    “以后再解释,先走吧。”樊梨梨率先朝门口走去,探出脑袋鬼鬼祟祟地朝周围张望,而后小手一挥,“没人,都跟我走!”

    众人无语。

    原主跟樊梨梨都没来过东山,哪里知道庄子在哪?

    幸好屠沉没指望她带路,走一段就停下来眺望,摸清庄子在哪个方向后,再就近劈开荆棘,沿小路走过去。

    女人跟斗笠男都陷入昏迷,屠郁不得不将斗笠男扛起,婴儿交给樊梨梨抱着。

    一路跋涉,快天亮了才抵达庄子。

    庄子虽然没人,但会请附近村里人按时打扫,所以勉强能住。

    樊梨梨收拾出两间屋子,让伤者先住下。

    这一夜里,又冷又饿,别说伤患,就是身体倍棒的好人都要撑不住了。

    樊梨梨坐在茶厅里,有气无力地配药。

    给斗笠男用的金疮药得重新捣,还要给女人把脉,看看是什么情况。

    最重要的是婴儿,面色枯瘦发黄,很可能是黄疸,并且都饿得干瘪了。

    屠郁不知打哪找来豹子奶,樊梨梨一遍又一遍煮沸消毒,然后才敢喂给婴儿喝。

    屠沉在灶屋里烧热水煮饭,帮忙熬药煎药等,一直忙到中午,才算安定下来。

    过后,樊梨梨直接睡过去,模糊间,好像是屠沉把她抱回床上,很温柔地亲吻她额头。

    “抱歉,梨梨。”

    她听见屠沉在内疚地道歉。

    可是,这人有什么好道歉的?因为他当着她的面,抱了别的女人吗?

    樊梨梨迷茫地想,等睡醒了,要揪着屠沉的衣领,让他好好解释,要不然,她要让他好看!

    樊梨梨睡去后,屠沉端着药来到客房里。

    女人躺床上熟睡,婴儿吃饱喝足,依偎在母亲身边,吧唧着小嘴睡得香甜。

    斗笠男带伤坐在床边守望妻儿,寸步不离。

    屠沉放下药碗,又把药膏丢过去,“自己擦。”

    斗笠男看看药膏,解开衣服,涂抹伤口。

    屠郁站在窗边,抱胸问,“怎么搞成这样?”

    斗笠男眼神一黯,缓缓摘下斗笠,露出一张冷酷清俊,但惨白憔悴的脸来。

    “你们也看到了,我们被通缉,也被追杀。最开始,我们躲在不起眼的巷道里,谁知道新县令上任,发动大批官差四处搜捕通缉犯,我没办法,只好带阿知逃到山里来。”

    山里能够靠野味和野菜勉强果腹,但妻儿都生着病,需要银子买药,且也不能一点米面都不食用。

    无奈之下,他只好又去城里,却被追杀他们的人发现,不得不仓促逃离。

    快到山里时,他被好几人截杀,负了伤,只得躲在樊老爷的庄子附近,幸好又被樊梨梨救下。

    眼下,虽然被屠沉带回庄子来,有了一个容身之处,但他们到底还是罪犯,天下之大,没有他们立足之地。

    默然许久,屠郁开口,“总之你们先住下,那几个追杀你们的人,让我跟四弟想办法。”

    屠沉摸摸腰间的匕首,沉声说,“漕帮的兄弟,最近要去远处吗?”

    屠郁回想了下,“要去其他县。”

    屠沉微微挑眉,继而说,“梨梨醒了,让她等我回来。”

    得跟樊梨梨解释清楚,免得那小梨子胡思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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