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梨梨转头就想跑,然而这会天色已晚,下着雨也没法举火把,她调头回去,很容易在黑夜里遇上豺狼虎豹和别有用心之人。
没办法,她只得硬着头皮上前。
庄子门口有两个家丁站岗,正跟吵闹不休的妇人苦口婆心地说什么,樊皎玉站在妇人身边哭哭啼啼的,声音都哑了。
樊梨梨多看了两眼,见那妇人高高壮壮的,好像是原主的亲娘,别人叫她鲁大娘子。
正细看间,身后传来呼唤,“梨梨,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樊梨梨一回头,樊县令正从轿子里下来,樊管家举着伞。
“爹,好久没来见您,我过来看看。”她说着,又指指门口还在吵闹的妇人,“那是怎么了?”
樊县令欣慰的笑容微微收敛,无奈道:“造孽啊。”
樊梨梨不解。
门外,樊皎玉总算看见了樊县令,连忙扯扯鲁大娘子的袖子,鲁大娘子登时气势汹汹地冲过来。
“樊县令,哦不,是樊老爷!”鲁大娘子阴阳怪气道:“我还以为您不愿意见我呢?怎么,今天是专程躲着我出去的?”
樊老爷笑得勉强,似乎很是嫌弃,但又看在樊皎玉的面子上,不得不忍耐。
“与几个同僚叙旧而已,若是早知道娘子要来,老夫便在庄里等着。”
鲁大娘子尖锐地喊,“叙旧?樊老爷,您可真是有闲心啊,自家闺女都火烧眉毛,快被休弃了,你还有心情找人叙旧!”
樊梨梨诧异地瞟了哭哭啼啼的樊皎玉一眼。
被休弃?
这才过去多久,闹什么呢?
雨越下越大,夜色深深,快连彼此的面容都看不清,樊管家便提议进庄子再说。
鲁大娘子看都没看樊梨梨一眼,拖着樊皎玉走人。
樊梨梨落后一步,只觉得有些古怪。
按理说,对鲁大娘子而言,原主是亲女儿,樊皎玉是养女。
就算对养女感情再深,也不至于对原主不屑一顾吧?
她拧着眉,跟在樊老爷身后进庄子去。
庄子不大,内部却非常古朴典雅,假山溪流,池塘温泉等应有尽有,是个养老的好地方。
众人在茶厅落座,这里有漂亮的碧绿屏风,雅致低调的几凳木桌,书案上整齐摆放了书卷和灯具。
正门是落地窗形式,用素雅洁净的竹帘防风挡雨,外面是清新的竹林和池塘,坐在门口的蒲团上,便能喂鱼赏竹。
樊梨梨坐了会,只觉得无比放松,这些天积累的压力全都消失不见。
樊老爷,是真的很懂享受之道啊!
她正好奇张望,一中年妇人送来茶盏。
“二小姐,请用茶。”
“谢林妈妈。”樊梨梨接过陶瓷茶杯,没急着喝,只朝怒火腾腾的鲁大娘子抬抬下巴,小声问,“怎么了那是?”
林妈妈眼里流露出一丝嫌恶,低声道:“大小姐在郑家闹出人命来,郑姑爷要休妻,鲁大娘子带大小姐来找老爷说情的。”
樊梨梨惊呆了,“人命?”
这是什么情况?
在林妈妈的解释下,樊梨梨才知道,原来这事没那么夸张。
之前,郑愉盛实在厌恶樊皎玉,便纳了三个貌美的小妾。
其中一人,在上个月怀了身孕,成了郑愉盛手中珍宝。
这名小妾也是不安分的,仗着有身孕,又备受宠爱,就在樊皎玉面前耀武扬威,还笑话樊皎玉长得五大三粗,跟农妇一般粗鄙简陋。
要是寻常有脑子的,看在小妾怀孕的份上,再怎么也不敢多计较,免得惹祸上身。
可偏偏樊皎玉长在乡村,哪里见过大宅院里勾心斗角的破事?
某次,小妾来给樊梨梨请安,言语间说到,郑公子答应,一旦小妾生下男孩,就将她转为正室。
其实这想想也不可能,因为樊皎玉无过无错,小妾又出身低微,即便生下男婴,也不至于被扶正。
可樊皎玉头脑简单,惊恐交加,一怒之下,叫人把小妾拖下去杖打。
这下好了,几板子下去,小妾被打晕,身下当场血流如注。
滑胎不说,人也奄奄一息,几乎丧命。
正房教训妾室,不至于闹上公堂,但郑愉盛勃然大怒,扬言要休掉樊皎玉这个恶妇。
没了樊县令的威严,樊皎玉后台倒了一半,如何还能作威作福?
她这才慌神,跑来求樊老爷相救,樊老爷也觉得,她不适合待在郑家,便叫她同意和离,再为她找一门匹配的婚事。
可樊皎玉爱慕郑愉盛的容颜,也过惯了郑家富贵的生活,唯恐樊老爷给她找一个如屠沉那么丑陋瘸腿,还一贫如洗的男人。
见樊老爷这边不为所动,她又去求鲁大娘子,母女两个天天上门,吵得樊老爷不得安生。
此刻,樊皎玉正趴在樊老爷膝前,哭得歇斯底里。
“爹,您不疼女儿了吗?这门亲事是您为女儿定下的,如今郑家不要我了,那是打您的脸啊!”
樊老爷轻轻拍了拍樊皎玉的头,无可奈何道:“爹早就告诉过你,郑姑爷对你不会产生什么情爱,你偏不信,哭死哭活要嫁。你说你嫁过去,要是安分守己还好,可你偏偏……那是人家的亲骨肉,你让姑爷如何罢休?”
樊皎玉恶狠狠哭道:“我安分守己?那几个小贱蹄子都要骑到我脸上撒尿了,我还要忍气吞声吗?爹,您要是真疼我,就该叫官人把他的小妾全都赶出去!”
樊老爷脸色一沉,“荒谬!谁家岳丈,会去管姑爷房里有几个小妾?你是要让爹爹颜面无光吗?”
“那我就活该被区区几个杂碎欺负吗!”樊皎玉叫得撕心裂肺。
樊老爷何尝不心疼?可他知道,樊皎玉确实不适合跟郑愉盛结合。
郑愉盛英俊潇洒,很有文化,喜欢吟诗作赋。樊皎玉却五大三粗,大字也不识几个。两人不管从外貌还是精神方面,都无法共情。
樊皎玉更适合普通人,打打闹闹的,却相互依赖扶持。而不是跟郑愉盛,一个高高在上,一个低微渺小,她永远是弱势卑微的一方。
见樊老爷始终不肯松口,鲁大娘子尖声尖气地说,“樊老爷,皎玉有今天,你要负很大责任。她过得这么苦,你是真的没半点心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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