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沉的话让樊梨梨犹如五雷轰顶,半晌没能反应过来。
但屠沉并没有继续就此事发表意见,当樊梨梨小心翼翼地想要追问时,屠二过来,说钟迟醒了。
木棚里,钟迟木讷地睁着眼,目光空茫死寂,连屠三姑娘的呼喊都不能让他回神。
樊梨梨诊脉过后,让众人不要过于担心。
“他没事,先抬回去吧,不出意料,下午就能好转。”
众人松了口气,先把钟迟抬到屠沉家里去。
这里较近,能减少颠簸。
屠三姑娘小心地呵护着,一直到屠沉家里,又忙前忙后地照顾。
樊梨梨本打算再跟屠沉好好聊聊,但屠沉压根不觉得,借尸还魂是多稀奇的事,只让她做自己就好,不用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地伪装。
樊梨梨百感交集,左思右想之下,觉得屠沉要是怕她这个“孤魂”,就不会对她这么好了。
这男人果然与众不同,连借尸还魂都接受得这么理所当然。
不过,最大的秘密被人揭穿,樊梨梨反倒松了口气,去安心地睡了一觉,毕竟整夜未睡,这会困倦得不行。
一直到下午,钟迟才在众人照顾下慢慢好转。
他神智清醒了些,能靠着枕头坐起来,让屠三给他喂药。
这会屠老爹已经回去向屠大娘报告情况,就剩兄弟几人在询问经过。
屠郁阴沉着脸,问,“谁伤你的?”
钟迟嘴唇惨白,满脸虚汗。
“一伙强盗,”顿了顿,钟迟喘了口气,又说,“我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来头,只是人很多,大概四十余人,武功不怎么样,就是小手段多。”
昨日下午,他押镖回来后,单枪匹马路过一条商道,却被这伙贼人暗箭所伤。
利箭擦过他手臂,上头淬了毒,令他头晕目眩,神智昏聩。
紧接着一伙人从两边山道里窜出来,对着他喊打喊杀,将他团团围住,不由分说提刀就砍。
他是拼死才逃回来,一心想去见屠沉。然而刚到村里,马就因流血过多而死,他也昏死在山道上,幸好被人发现,又让樊梨梨紧急救回。
屠三姑娘听得心疼,咬牙道:“就让你别去押镖,你愣是不听。现在外头不太平,多少人走投无路成了江洋大盗。这次你运气好,换做下次……”
钟迟费力地抬手,捏捏妻子的脸。
“我还不是想多挣点钱,让你跟孩子们过上好日子。”
“呸,谁稀罕!”屠三嗔道。
屠沉跟屠郁对视一眼,剑眉紧皱。
就连屠五都觉得不对劲,问,“那么多人,打劫你一个?”
钟迟苦笑,“我当时一人一马,衣着普通,连行李都没有,怎么看都不是肥羊。”
他自己都想不通,那伙山贼怎么会兴师动众的,来击杀他一个人?
正当众人疑惑时,屠二推门进来,寒风裹着一片冰雪,席卷满地。
他满头沾了白蒙蒙的霜雪,披风也打湿了,靴子泥泞潮湿。
“我去城里打探过,你应该是被误伤了。”
先前钟迟脱离危险后,屠二就去城里打探消息,得知,城里独孤老爷的长子,刚从外地回来,昨天也遇到一伙贼人,身负重伤。
就是他爹独孤老爷请走全城的大夫,让屠五跑遍全城都找不到人。
不过,即便名医云集,似乎也没能挽回这位独孤大少爷的性命,都在传其已经死亡。
“据我查探,这独孤大少爷跟商队一同回城,盗匪们事先得知消息,在山道边埋伏。你跟商队一前一后,相隔不到两百米,那伙贼人以为你是独孤家的探子,才先伤了你。”
钟迟不是肥羊,但他身后的独孤家大少爷却是。
对钟迟来说,的确是无妄之灾。
屠三气得半死,狠狠捶床。
“那伙混蛋,就凭这个,便伤了我男人?”
钟迟抓过她的手,轻轻揉拳头,道:“馨月,让你担心了。”
三姑娘屠馨月擦掉眼泪,“不说这个,真正救你的人不在这,待她醒来,你要好好道谢才是。”
钟迟听屠郁说了,对这位四弟妹相当感兴趣。
能让屠沉都软下心肠,和颜悦色的女人,到底是何等容光?
可惜樊梨梨现在正休息,他也无法挪动,否则一定要去看看。
屠郁开口,“三妹,你去厨房看看,水烧好没有。”
屠馨月心知这是故意支开她,犹豫一下,道:“你们别说太久,阿迟还没痊愈呢。”
屠五笑嘻嘻地握住她的肩,将她往外头带,“快去吧,顺便看看四嫂那边怎么样,给她弄点吃的。”
“知道啦,还要你教。”
屠馨月走后,屠五将门关上。
风雪进不来,哐当哐当地拍打木门,令整栋茅草屋仿佛都震荡起来。
钟迟惭愧地对屠沉说道,“是我大意了,居然被一帮小毛贼所伤。要不是中了毒,怎么也不至于伤成这样。”
他也是归心似箭,想赶回来给屠大娘贺寿,跟屠沉喝酒,还要抱一抱离别半旬的妻子,谁知道会在半道上遇到这种事。
能捡回一条命,还要感谢屠沉的妻。
屠沉扶他躺下,道:“活着就好。”
屠五嚷嚷道:“四哥,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姐夫的仇,我们得报!”
屠二眉目温和,犹如漫天星辰揉碎,斑斑点点落入银河。
他笑了笑,慢悠悠道:“这仇自然是要报的,不过也不能随便就报。妹夫到底受了伤,还得让那帮山匪,赔偿他的损失。”
屠郁也沉声道:“我这就去县城里看看。”
说罢,他转身融入风雪之中。
钟迟说了这么多话,实在顶不住,很快昏睡过去。
屠二又跟屠沉商量一番,屠五也伸长了脖子听,眼睛越来越闪亮。
临近傍晚,樊梨梨才睡醒。
屋子里昏暗得很,连一丝灯光都没有。
屠沉坐在椅子上,被浓黑的夜色吞没,仿佛深陷于幽深寒潭之中,周身是比寒冬还凛冽的肃杀萧瑟之气,又充斥着无尽的孤傲和决绝。
樊梨梨轻声喊,“屠沉?”
屠沉动了一下,仿佛这时才察觉到樊梨梨已经醒来。
他起身点了灯,一边道:“我房间拥挤,在你这坐坐。”
樊梨梨一笑,“整栋屋子都是你的,你要去哪,还需要我同意?”
屠沉将烛火拿近,光影之中,那张冷峻深邃又轮廓分明的脸,比平时更阴沉了些。
樊梨梨问,“三姐夫没出别的状况吧?”
“刚吃过药,睡下了。”屠馨月正在照顾。
樊梨梨还是不放心,掀开被子,“我去看看。”
她脚没落地,却被屠沉握住,重新塞回被子里。
“他很好,倒是你,多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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