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朗生无可恋地举着万进的手机,拍下了万副队长热情异常地将档案袋交给朱建国的一幕,万进还不忘扭头微笑,给自己来了一个定格特写,朱建国一脸尴尬赔着笑,连声道谢。至于文件袋里,自然是全城西分局捐的钱了。万进本来是想请李局亲自来交给朱建国,没想到领导根本没这个表现的心思,于是他就顺手接了这个差事,好给自己脸上贴点金。
“老朱啊,你安心养病,放心,我们警民鱼水情深,你的困难就是我们的困难,我们一定会帮你度过难关。”万进紧握朱建国双手,说得情真意切。
“警察同志,你们真是好人啊,谢谢你们了!但是这个钱,我不能要!”朱建国说着将文件袋推向了万进。
万进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随即他又把文件袋推向朱建国道:“老朱,你跟我们客气什么?孩子救命要紧啊!拿着,拿着。”
“警察同志,我儿子的钱已经有了。这个,用不着了,我不能白拿,谢谢你们的好意了!”
“啊?解决了?”万进这次是真的又愣住了,疑惑地看着朱建国,半天都没眨眼。
“是这样的,有个公司不知道怎么知道了我儿子的事情,直接捐了五十万给我,昨天我家里的刚给我打电话,我要不是腿动不了,恨不得现在就跑回去给那位老板磕个头啊!这天下还是好人多呀!”朱建国语气哽咽起来,眼角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听朱建国说完,秦朗的嘴角微微一勾,随即恢复了正常。
“哦,这样啊!”万进有点失落,但还不死心,“老朱大哥,那你也应该把这钱拿着,孩子后期还需要补营养之类的对吧,都要花钱,这也是我们分局大家伙的一片心意,你说什么也要拿着。要不然啊,我这回去都没办法给大家交待呀!”
朱龙飞也跟着帮腔,“朱叔,警察同志说的有道理,你就拿着吧!”
朱建国看了几人一眼,上半身使劲弯了弯,把文件袋留在了床边。
“嗯,这就对了嘛!”万进脸上又溢满了笑容,和朱建国用力握了握手。
“小秦,你还有事要问是吧?”万进把头转向了秦朗。
秦朗点头。
“行,那你继续忙吧!我还有点事要处理,先回去,车我开回去了,一会你打个车,好吧?”
秦朗再点头。
万进又安慰了朱建国几句,这才告辞,离开病房,来到走廊上他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手机,看秦朗给他拍的照片,这一看本来笑着的脸立马阴云密布起来。那些照片全部都是黑乎乎一片,唯一能看清的是一根手指的纹路。显然,秦朗在拍照的时候手指挡住了摄像头。
万进一股火直窜脑门,恨不得立马回头找秦朗问个明白,但是朱建国在旁边,自己丢不起那个人。
“哼,你等着!”他冷哼一声,跺了跺脚,下楼而去。
万金油终于消失了,秦朗感觉自己有一种忍不住想吐的冲动,如此虚假做作的人,他连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秦警官,你还有事问我?”朱建国因为儿子救命钱有了,所以精神状态很好,脸上洋溢着笑容。
秦朗嘴唇动了几下,却没说话。他内心很是矛盾,实在有点狠不下心把朱雅洁惨死的消息告诉这个刚刚看到了希望的父亲。一个孩子刚刚有救了,而另一个却已经死了,这种大喜大悲的起落,他能受得了吗?
朱建国看出了秦朗的异样,问道,“是不是找不到撞我的人?没事的,反正现在我儿子也有救了,就算找不到撞我的人我也认了,说不定这老天爷呀,就是给我这个家一个公平,让我帮儿子挡了一难啊!没事的秦警官,已经很感谢你们了!”
他拍拍文件袋,又拍拍自己心窝,“你们对我朱建国恩情,我都记着了!一辈子都忘不了。”
秦朗深呼吸了一口,还是觉得把真相告诉朱建国,早晚他都会知道,而现在更重要的是找到凶手,拖延下去对朱雅洁是不公平的,对朱建国也是不公平的。
“我要告诉你一个消息,希望你有点心理准备!”
朱建国并没太在意,点头道,“你说吧,秦警官,什么事?”
“你女儿出事了。”
朱建国眼睛一下瞪圆了,“什么?小洁?她怎么了?”
就连坐在一旁的朱龙飞,身子也一下站了起来,眼睛直勾勾看着秦朗。
“她,死,了!”秦朗觉得这三个字有千金之重,每一个字都说得极为艰难。
“怎么可能呢?不可能啊!秦警官,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她好好的一个大学生,怎么能死了呢?”
朱龙飞呆住了,嘴巴张得老大,脸上的表情凝固成了冰。
朱建国双手紧紧揪住了秦朗的胳膊,嘴唇颤抖着,整张脸变得发紫,上半身几乎要弯到病床下了。
“朱叔!”朱龙飞反应了过来,惊叫一声,伸出手去扶朱建国。
“对不起。她的尸体已经找到了,现在在我们分局。”秦朗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屠夫,把屠刀一点点扎进朱建国心里,却又不能停手,他垂下眼帘,不愿去看朱建国的表情。
其实朱建国已经没有了表情,他晕了过去,浑身抽搐。
“医生,医生,快来呀!”朱龙飞大声喊道,眼睛却怨恨地看向了秦朗,“为什么要现在告诉他,不怕影响他的病情吗?”
秦朗无言。
医生带着护士闯了进来,好一顿折腾,朱建国总算悠悠转醒了过来,一双眼睛老泪纵横,喃喃地诉说着女儿的优秀,女儿的懂事,女儿所有的好。
朱龙飞也是两眼泛红,眼泪在眼眶里转来转去,一个劲地用力瞪眼睛,好像这样可以把眼泪弄回去。
秦朗向来不会安慰人,遇到现在的场面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想来想去,他还是选择了沉默,静静等着朱建国情绪慢慢稳定下来。
“小洁是怎么死的?”
朱建国终于停住了哭声,红着眼睛问道。
秦朗冲着医生和护士使了个眼色,他们识趣地走了出去。秦朗这才说道,“被人闷死了,抛尸在虎牙山的一口枯井里!就在你出车祸的当晚。”
“小洁呀——”
朱建国一声哀嚎,“我对不起你呀,要是那天我找到你就好了,你也就不会出事了呀!老天爷,我到底做了什么孽呀?你要这么对我……”
朱建国再次陷入痛苦之中。
朱龙飞攥着拳头,咬牙切齿问秦朗,“抓到凶手了吗?”
秦朗摇头。
“你们警察是干什么吃的?人都死了十多天了,十多天啦,你们连个凶手也抓不到?”
朱龙飞忽然的咆哮让秦朗有点猝不及防,但是他无力反驳,也不想反驳,面对这被痛苦掩埋的两人,他觉得自己很无力。但是他也惊讶于朱龙飞与朱建国的关系,普通工友间竟会关系紧密到这样的程度,如同父子一般。
“龙飞!你干什么?”朱建国一声呵斥,朱龙飞乖乖闭了嘴,但眼睛还是瞪着秦朗。
朱建国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又过了一会儿,呼吸平稳了一些,颤声问,“秦警官,那你今天除了要告诉我这个,还有别的事吗?”
“请你说一下案发当晚的经过!”
朱建国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缓缓张开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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