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纪委的车子正快速行驶在翔湖大道上。

    车内,已成瓮中之鳖的赖泽忠,从最初的错愕、惊恐中缓过神来,平静了许多,心想,不就是被纪委带走调查吗?我的问题他们查不出来。

    如果说是记账簿,那也不过是违规经商而已,情况并不严重,顶格也就是个党内警告处分,而且领导一定会救自己,或许明天一早就可以回来,于是就又来了底气,质问道:“杨书记,我又没有违纪违法,你们抓我干吗?”

    杨风帆微微侧脸,冷笑道:“你有没有违纪违法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我说了算,证据说了算。”

    “你们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我违纪违法?”

    “你这是不相信我们有证据,但并不否认违纪违法,是吗?”

    “不是,我……我意思是我没有违纪违法,你们不可能有证据。”

    “人在做,天在看。任何人的事,无论好坏,都会留下痕迹。”

    赖泽忠还想叫嚣什么,杨风帆威严道:“你想再加一条对抗组织调查的罪吗?”

    赖泽忠小声嘟囔了几句,不再说话了。他心里却翻江倒海,不停地咒骂秦怀明:你特么的,偏偏总跟我过不去?今晚这一切都是你导演的!老子跟你不共戴天!等我出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半个小时后,车子驶入新建好的区纪委大院,很快,一行人压着赖泽忠进入东楼的办案留置点,楼道里亮着灯,但空空荡荡,没有其他人。

    几个纪检干部很快就布置好了问讯室,将赖泽忠和司机齐麟的分别关在1号和2号问讯室内。

    审问很快就开始了。在1号审讯室内,杨风帆亲自来。

    赖泽忠很狡猾,也很嚣张,一开始什么都不说,直到杨风帆拿出了第一条证据:记账簿。

    根据上面的记录,自2002以来,赖泽忠从赖国文等几个在铁皮棚开店的人那里,拿到了共计约三百零五万元的现金收入。

    五家店铺上缴的钱先交给赖国文,店主们每次也都签字确认,然后由赖国文统一交给赖泽忠的司机齐麟,齐麟再转交给赖泽忠。

    这期间,齐麟耍了心眼,从中少报了金额,抽走了二十来万。

    赖泽忠听完杨风帆的讲述,展露出习惯性的嘻嘻笑,道:“杨书记,你们弄错了,那些店跟我没关系,钱的事情我更是一无所知。我那个司机心思活络,打着我的旗号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比如开个店什么的,我也不知道啊。”

    杨风帆听后笑了,就知道你会这么回答,我办案无数还对付不了你?道:“不过,你的司机可不是这么说的,那些钱,他最后都交给了你。”

    “他的话你们也信?”赖泽忠不屑道,“他是把屎尿盆往我头上扣,枉我对他那么好,白眼狼!”他对齐麟这么快就背叛自己感到愤怒。

    杨风帆冷哼一声道,“这305万元,来自于五家店铺。我们在它们被拆除之前进行了详细的调查。当时,它们问题很多,没有经营许可、缺乏资质、场地和设施不符合消防安全、建筑安全,产品质量也没有经过检验,甚至因为压榨员工,员工讨薪上访,劳动部门介入过,而且,涉嫌偷税漏税……但后来都被你摆平了。”

    “我是关心关注企业发展,为企业纾困,谁让我分管经济发展工作呢?”赖泽忠恬不知耻地说道。

    杨风帆冷笑道:“赖泽忠,那五家经营场所不符合消防安全的标准,连逃生出口都没有,超范围经营、产品没有经过质监部门的检测认证就卖给了顾客,可都顺利通过了无数次检查,你帮他们搞定了这些事,是违规的,你应该知道吧?”

    赖泽忠小眼睛眯着,打个哈欠道:“我说了,我是帮助企业解决困难,为民办实事,有时候采取一些非常规手段也是必要的,大家都这么做,你怎么不抓他们?”

    “问题是,你收了他们钱啊!收了钱,帮他们违规办事,这叫什么?”杨风帆目光锐利地盯着他问道,赖泽忠又打了个哈欠,不屑回答。

    “这叫交易!”

    赖泽忠面色一滞,感觉到哪里不对劲,忙否认道:“不是交易!那是我开店的利润收入!”

    杨风帆呵呵一笑,道:“你刚才还说那不是你开的店!”

    赖泽忠怔了一下,发现自己被绕了进去,知道是糊弄不过去的,只得坦诚道:“行,就算是我开的店好吧。但我也懂得党纪党章,我这只是违规经商开小店而已,不违法不犯罪,按照纪律处罚条例,大概是党内警告处分?或者诫勉谈话?这个没问题,您尽管按章办事。我虚心接受,以后坚决改正。其实也不用改正了,因为秦怀明将铁皮棚拆了,我手头早没有店铺了。”

    杨风帆是个暴脾气,看到他那无赖而嚣张的样子,忍无可忍,拍了一下桌子,怒斥道:“赖泽忠,你到现在都没有认识到错误,反而为此感到骄傲,是吗?”

    “那倒没有,我就是觉得,纪委过于大动干戈了,我的是小问题,诫勉谈话就够了,杨书记连夜审理,不知意欲何为?”

    “那好,接着你从店铺收入的305万继续说。”杨风帆道,“这笔钱,其实不叫利润收入,因为无论是法人还是实际经营者,都不是你,而且连装修费用都是店主出的,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那五家店是你开的。”

    赖泽忠一时被弄糊涂了,怎么一会儿是我一会儿又不是我,这杨风帆到底在搞什么鬼?既然不是我,那我就更没关系了,笑道:“好,你说不是我就不是我吧。”

    杨风帆道:“既然不是你,可你收了那么多钱,帮他们违规办了那么多事,这叫什么?这叫收受贿赂!三百万,够你坐10年牢了。”

    赖泽忠身体像是装了弹簧,腾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惊恐无比,急道:“不可能!我刚才说错了,那几家店的确都是我开的,真的是我找人从头到尾办下来的。我只是雇佣他们经营,我才是幕后老板!那三百万根本不是贿款,是经营收益!”

    杨风帆看到他跳梁小丑一般的表演,双眸剑芒闪烁,沉声道:“可惜,我们目前掌握的证据表明,店铺不是你的,所以你涉嫌受贿。”

    “不,不可能!你们这是栽赃!”赖泽忠叫嚣起来。

    “那就是涉嫌敲诈勒索喽,经调查,那些店主没有一个人愿意给你进贡那么多钱,都是被迫的。”

    这还不如受贿罪呢!赖泽忠忙辩驳道:“不可能!他们都是主动交给我的!”

    “那就是涉嫌受贿嘛。”

    赖泽忠发现再一次被他绕了进来,又气又恼,大声道:“杨风帆,你这是诬陷好人!”

    杨风帆双目冷冷一凝,道:“好人?你好意思说出口!”说完站起身,道:“先审这一条线索,你还有其他更严重的问题,你先好好想想,给你十分钟主动交代的机会。十分钟后,再审!到时,希望你主动一点。”

    将赖泽忠绕进受贿索贿是审问的技巧之一,实际上,证明他不是受贿而是违规经营所得并不难。杨风帆明确告诉他有更严重问题,然后给他时间思考,这也是审问技巧,这让赖泽忠只会越想越紧张,越想越害怕,逻辑也会越乱,再审时,就容易突破他的心理防线。

    果然,赖泽忠听到这话,心提到了嗓子眼,士气急速衰落,他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无力地反驳道:“没有,我没有……”说着颓废地坐在椅子上,转动脑筋,思考着杨风帆所谓的“更严重的问题”到底指的是什么?继而,越想越觉得可怕。

    杨风帆起身离开了问讯室,回到旁边的休息室,喝了杯热茶,等待第二波的审问。

    这时,秦怀明的电话打了进来:“怎么样?”

    “目前来看,今晚将是一场硬仗。”

    “证据不足?”秦怀明问道。

    “他有恃无恐,不会轻易交代。”杨风帆道,“他在等救兵。”

    “除了违规办企业获取巨额收益,应该还有别的问题吧?”秦怀明觉得,如果仅仅是这个问题,纪委早就抓他了。

    “当然有。”杨风帆道,“不过,我不能告诉你,哈哈哈。”

    “我也没问呐。”秦怀明也笑起来,杨风帆是不会把这么机密的东西告诉他的,那样就违反纪律了。他理解,也没必要提前知道,又道,“兄弟,给你一个建议,也是恳求吧,拖住赖泽忠,慢慢审。”

    如此,便牵制了林兴霸等人的力量,公安那边好设局抓捕樊军。

    “这个可以有。”杨风帆郑重道。

    近日,新安市某个副局级领导被查,牵涉到龙腾路桥公司,龙腾公司后台强大,推出一个叫汪奎的副总经理顶罪。市纪委经过深入调查发现他涉嫌做假账套钱和向官员行贿,其中,自2002年以来,在龙腾路桥公司所负责的龙翔街道的6个项目中,赖泽忠涉嫌收受其共计75万元人民币的贿赂。

    巧合的是,13年前的龙翔高架桥也是龙腾路桥建设的项目,当时的项目经理正是汪奎,可该项目目前暂未发现行贿受贿行为,只有一笔500万元的工程款不翼而飞,那是龙翔镇(当时尚未撤镇改街)支付给建设单位龙腾路桥公司的款项。

    彼时,赖泽忠还只是个小包工头,从龙腾公司分包的施工项目里揽活干。他有没有活干,要仰仗汪奎。只是风水轮流转,赖泽忠一跃成为体制内干部,并成为街道办副处级实职干部,掌控街道道路建设、产业发展、园区租赁等多个大权,成为汪奎行贿讨好的对象。

    后来,经过红桥派出所调查认定,龙翔镇经科办工程师王君来侵吞500万款项,并逃往了国外,至今未能抓获归案。

    结合王君来一案的始末,杨风帆嗅到了腐朽的味道,而且还夹杂着一丝血腥,大案或许就隐藏在王君来失踪案的背后,而大鱼也在赖泽忠身后的深水区藏着。

    所以,赖泽忠是个至关重要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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