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秦怀明在温青山等人的陪同下,现场调研了红桥村六巷黄昌盛家,房子已经盖好三层,上面加建了两层,但住不了人。一家人挤在亲戚家,寄人篱下,几个儿女还没有稳定工作,生活拮据。
关键是,黄昌盛是有宅基地的,完全符合一户一栋政策,只是上级来一纸一刀切的行政命令,就断送了一家人的幸福生活。
在调研现场,秦怀明又没见到杨国栋,温青山提前把他叫回来了执法队。
调研结束后,秦怀明直接回到了街道办,正好也赶上吃中午饭。领导饭堂在附楼二楼,大包间是供书记、委员和副主任用的,调研员等人一般在对面的小包间用餐。
秦怀明在餐桌上向柳慕白简要汇报了调研执法队以及黄昌盛的情况,柳慕白肯定了秦怀明的做法,要求他在下周一的班子会上抛出这个议题,好好研究一下,讨论结果要形成会议纪要。
柳慕白的意思很明确:不能强拆,要疏堵结合,妥善解决。
吃完饭,秦怀明乘梯来到606午休。郑婷婷早已开好了房门,空调也将整个房间吹得凉飕飕的。他进入主卧,坐下来,从口袋里掏出那张a4纸,抻开,上面字迹十分潦草,落款处只有一个手机号码。
他又仔细看了一遍,终于看明白了内容,上面写道:秦书记,您是个好领导。我陷入困境了,您能不能救救我?
这是一封求救信。
秦怀明顿时睡意全无,余嫣激起了他的兴趣,更激起了他打抱不平的仗义本性。虽然不知道余嫣到底遇到了什么麻烦,但他很清楚,如果此事与温青山有关,自己牵涉进去,便再也无法独善其身了。
他思忖了一会儿,拿起手机照着纸上的数字拨了过去,过了二十多秒对方才接,是余嫣的声音:“你好,哪位?”声音清冷警惕。
“你是余嫣吧?”
“您是秦书记?”余嫣又惊又喜。
“是我,你有什么困难吗?”秦怀明声音平和温柔。
“书记……”余嫣激动万分,刚说了两个字就哭出了声音,哭了半分钟才止住,哽咽道,“能不能劳烦您出来一下,我的事情电话说不清楚。”
“好吧。”秦怀明答应了。
半个小时后,两人在执法队和街道办大楼中间的一家商场见面,里面有家咖啡馆。
余嫣戴着大檐帽和墨镜,穿着长衣长裤,把自己包裹得很严实。上午开会时,她也是穿着春秋款长袖城管制服,似乎不愿意把自己的白嫩肌肤暴露出来。
坐定后,余嫣未语泪先流,哭了几声才说:“秦书记,我说出来,您能为我保密吗?”
余嫣的麻烦事越发吊起了秦怀明的胃口,便点头承诺道:“可以。”
“那您能帮我吗?”
“我会尽力的。”
余嫣摘下帽子和墨镜,露出了憔悴而苍白的面容,眼睛也微微红肿,她环顾四周,见并无旁人,这才鼓足勇气道:“我……我被温青山欺负了……”
果然如此!
秦怀明暗暗咬了咬牙,轻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余嫣脸腾地红了,咬着嘴唇,犹疑了一阵,最终下定决心道:“今年一月中旬,温青山开始代管执法队,第一次全体会议时,我去他办公室汇报会议筹备情况,还有他的讲话稿也是我写的,那时他看我的眼神就不一样。讲话稿他让我改了好几稿,还叫我去他办公室用他的电脑改,他站在我身后指挥,当时我没多想,就是觉得这个领导挺烦的,一个内部会议讲话稿还改来改去。后来他就动手动脚的,拿着我的手用鼠标,还把手搭在我的肩上。我感到不对劲儿,就找个借口跑开了。”
“可是我太软弱了,又怕别人说闲话,于是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可他得寸进尺,有事没事总让我去他办公室研究工作,没有其他人的时候他就把门关上,对我动手动脚。他是处级领导,又是执法队分管领导,我不敢得罪他。真的,我好不容易考上公务员,又是外地人,不想丢了工作,还幻想着只要自己态度坚决,他就不会骚扰我了,所以就忍了下来。果然,他此后就收敛了。
两个月前,那是个周六,我到单位加班写材料,突然下了大雨,搞完工作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我打着伞走出院子,站在公交站台等车,可公交车迟迟不来,又打不到车,温青山突然开着车出现在我面前,打开车门,执意要送我,他表现得很和善很有诚意,我一时糊涂就坐了上去,可是他没有把我往橘子坑那边拉,而是往甜坑方向走,那里很偏。
我要下车,可他锁了车门,我苦苦哀求请他放过我。他问我,你想不想做综合科科长。我摇摇头。他说,只要你从了我,以后会平步青云。我当时哭着说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想下车回家。然后他就劝我做他的小三,我坚决不同意,他就很生气。我声嘶力竭地喊叫,可是他把车停在了一个荒无人烟的山间小路,当时倾盆大雨,根本没有旁人,我绝望了。”
“后来,他就……他就……”余嫣说到伤心处,趴在桌子上呜呜哭起来,秦怀明轻轻拍拍她的手臂,以示安慰。
这时,咖啡也到了,秦怀明将那杯拿铁加了两包糖,调好,推到了她面前,说道:“来,喝杯咖啡吧,生活再苦都可以用糖把它调得甜一些。”
余嫣稳定情绪,擦干眼泪,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失态了,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定了定神,继续道:“后来,他就爬到后座,扑到我身上,扒我的衣服,亲我……慌乱中我摸到他放在车里的保温杯,砸中了他的头,把他砸得头破血流,他好像也被砸迷糊了,松开了我。我趁机爬到驾驶室,打开门跳下车,跑到了大路上,当时正好有辆出租车驶来,我坐上去,直接去了红桥派出所报警。
可是,派出所民警根本不相信我说的,我很不理解,也很愤怒,就说我要去区公安分局报案,他们便把我带到了所长耿辉的办公室。耿辉凶神恶煞的像个匪徒,他恐吓我,说如果我说出去,不仅名声尽毁,工作没了,还会遭到强奸、暗杀等方式的疯狂报复。他还说,整个公安和政府系统都是温青山的势力。我吓坏了,六神无主,在他们的强迫下,签订了一个保密协议,如果我说出去,要赔偿他们300万元。”
“你签了?”
余嫣低着头,不敢看秦怀明,便微微点了点头道:“我当时完全吓傻了。现在想想好后悔。”
“你签字是对的,不然你出不来。”秦怀明义愤填膺,如果余嫣说的是真,那温青山和耿辉便是蛇鼠一窝,典型的黑恶势力,但他面上依旧保持平静,他不能让余嫣看到自己情绪的剧烈波动。
“那可怎么办呀?”
“没事,那个协议是违法的,没有任何法律效力,所以你不用担心。”秦怀明道,“后来呢?”
“后来,他收敛了一些,但依然对我不怀好意,还总是引诱我,说只要我从了,马上提拔我做科长……”
秦怀明终于明白,为什么综合科科长一直空缺,为什么一直让余嫣做负责人但迟迟不扶正。
如果余嫣所说属实,温青山禽兽不如,是政府里的败类,而且违法犯罪,必须严厉惩处,他心中翻江倒海。首先要弄清楚究竟是强奸还是未遂,但一时想不到更好的措辞,便直接开口问道:“温青山到底有没有占到你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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