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输了，我真的认输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罢，”他声音平静，犹如夏日不起波澜的湖面。
可明明是夏日的湖面，若又冰冷得如同寒冬腊月结了冰一般，冷进了骨髓里。
“凝儿，我好后悔，我当初没有相信你，我疏远你，”他一字一句，郑重开口，“你打我罢，你应该很生气对不对？”
“你不是曾经同我说过，要与我白头偕老的，你是想要赖皮了么？”
“凝儿，你不是想去看看天下的大河大川吗，你醒过来，我带你去看，咱们还要去吃遍整个天下的美食呢，你快醒一醒，不然，可就没了。”
“凝儿，你不是说过，你要好好照看小宝长大成人的么，你怎么能不守信用呢？”
“你还说过，要给小宝好好相看媳妇的，小宝还没有长大成人呢，你便不管了么？”
“娘子，我还想再看你穿那件流仙裙再跳一次舞，你不知道，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心里有多么欢喜，娘子，你再跳一次好不好，这一次，只跳给我一个人看。”
他等了半晌，还是没有等的她的回音。
“好吧，你想要睡，我便同你一起睡就是了。”
他还是睁着眼，只是盯着面前一张冰川般静默的脸。
感受到她的身子慢慢冷下来，他连忙取出来所有的被子，盖在两人身上。
“凝儿，我知道你怕冷，我给你盖上被子。”
他热得浑身犹如水洗一般，汗水湿答答地沾在她的后背上，可他仿若未觉，依旧将被子盖在身上，紧紧贴着唐筠凝。
陈婉月睡了一觉醒来，看见外面的天还是黑沉沉的，连忙问下人，眼下是什么时辰了。
“刚刚过了丑时。”
回她的是陈景瑜沙哑的声音。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昨天哭着哭着睡过去了。
“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她一惊，连忙掀开被子走过去，迎着月光，看到陈景瑜坐在外间的椅子上，似乎是一夜没睡。
还没等陈景瑜开口，陈婉月便接着问。
“王妃醒了没有？”
“还没有，”陈景瑜摇摇头，他生怕她醒过来后身边没有人会心急，所以一直守在这里，安排了下人每隔半个时辰便来汇报一次唐筠凝的情况，知道陈婉月定然挂念。
“哦，”陈婉月木然地应了一声，身子骤然下沉，幸好陈景瑜及时拖住了她。
“月儿，你不能再有事了，”陈景瑜目光灼灼，好像将漫天的星子揉碎了放在他的瞳孔里，可仔细查看，又总觉得里面带着忧郁，一如秋日落叶时节，透过枯黄而疏疏落落的叶，看到的大片苍白的天空，被秋风卷过后，只有苍白。
“哥哥放心，”她极为敷衍地笑了笑。
陈景瑜让人点了灯，将一直煨着的鸡汤端过来，给她盛了一小碗，“喝一点罢。”
陈婉月从昨晚一直没有吃过东西，腹中空空如也，可是眼下她闻着鸡汤的味道便阵阵恶心，连看也不愿看一眼。
见她不愿喝，陈景瑜心里叹了一口气，只道她还是担忧萧庭晏。
“月儿，他是男人，身子比你壮实，眼下更重要的，是你。”
她听出来有些不对劲，可并未细想，脑海中一片杂乱，心绪不宁。
“陪我出去走走罢。”
房中实在是闷得慌，外面正吹着风，正好让她的头脑清醒清醒。
陈景瑜放下手里的碗，同她一起走出去。
风一吹，她便有几分平静了。
“哥哥，谢谢……”
他连忙止住她的话头，胸口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堵得厉害，他故作轻松地笑笑，“月儿，你不用谢，任何事，都是我应该做的，若是说谢，是我应该谢谢你，若非是我，眼下你或许便是瑞王府名正言顺的瑞王妃了。”
陈婉月一愣，回眸怔怔看着他，眼底带了莫名其妙，冷笑一声，口气嘲讽，“陈景瑜，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女人吗？”
“得陇望蜀，身在曹营心在汉，还是脚踏两只船，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她眸光锐利，紧紧盯着他，将他的手猛得甩开。
“陈景瑜，你既然不信我，为何今日还要巴巴地跑过来同我说那些话？”
此时此刻，漫天的月色好似化作冰刃，凌厉得将人心戳得千疮百孔。
“陈景瑜，你这是在侮辱我！”
她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月儿，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手脚都不知道应该往哪里放，终于明白自己方才做错了什么，一脸紧张得看着她，想要将她拥入怀中，可又不敢，好似她本身就是他的一个幻像，只要他往前一步，她就会融入沉沉的夜色，再也不会像今天这般，扑进他怀里，将自己的情绪释放出来。
昔日的好口才突然发挥失常，他在她面前，从来不知道应该怎么说话，只能重复一句话，“不是的，不是的……”
陈婉月后退两步，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陈景瑜，那件事，我们还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罢。”
从今往后，还是他走他的阳关道，去做西凉的君主，她还是做她那个疯疯癫癫，永远开心的公主。
“月儿，”他心里抽痛，突然一急，脱口而出，“月儿，不管你怎么想，我都愿意一生一世为你。”
“不管我怎么想？”陈婉月气笑了，“陈景瑜，你从来就没有真正想过进入我的心里，你这个胆小鬼，懦夫……”
她抓狂一般得冲上前，胸口的怒火已经烧的她最后一丝理智化为灰烬，长臂一伸，勾住他的脖子，将红唇送上去，用尽了全力，狠狠地厮磨，最后她一狠心，在他唇上咬破一个口子，鲜血瞬间涌进两人交缠的唇舌，口腔中血腥味蔓延开来。
他还是没有舍得推开她。
只要是她，哪怕前面是陷阱，他也会毫不迟疑地跳进去。
他怔愣地摸着唇上的伤口，微微发烫，发疼。
可他心里却是欣喜的，目光深沉地盯着陈婉月的眸子，“月儿，你……”
“我什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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