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他对她颇多照拂，如今，只算是她偿还了昔日欠他的人情。
从今往后，两不相欠，各自安好。
只是，心脏却微微有些发痛。
唐筠凝听见这话，倒没有急着反驳她，而且淡淡开口，“你不想嫁，若是他执意要娶呢？”
陈婉月瞪眼，一副见鬼的表情，“他是西凉的太子，是要继承大统的，如今西凉百姓认定我是他的亲妹妹，娶了我，他还怎么坐稳江山？”
她不愿让他陷入被人诟病的境地。
他这般神采绝艳，超然绝尘的人儿，本应该有不凡的人生，而不是被她拖到黑暗的地府里。
要知道，这世间人的口舌之利，比起来刀枪剑戟，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怕。
“我宁可不要什么江山社稷，我只要你！”
陡然一声狂暴的怒声从窗外传来，陈婉月浑身打了个激灵，求助地看向唐筠凝，“我不想见他。”
喜儿在门外苦苦拦着，“太子殿下，您冷静一些，这里是我们王妃的院子，您是外男，不能闯进来。”
陈景瑜还是有些理智在的，立在门外台阶下，冲着里面呼唤，“月儿，你出来，我要同你好好聊聊。”
陈婉月听见话，心如刀割，已经泪流满面。
“哥哥，你回去罢，回西凉。”
“你难道真的想一辈子不见我了吗？”陈景瑜眉头紧皱，怒气冲冲，震的满院子平和无声的树叶都在颤抖。
喜儿生怕拦不住，连忙求助，“王妃，您出来看看罢。”
唐筠凝看了一眼陈婉月，心里叹了一口气，自古以来，情之一字，还尚未有人能够读懂。
“我出去劝劝他。”
陈婉月点点头，早已是溃不成军。
他为何还要巴巴地过来，全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岂不是更好？
唐筠凝拉开门，看着外面眼圈发黑，身上衣裳凌乱不堪的男人，没有了往日的风采。
“你就这般去见她？”
他自己恐怕还没有理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只怕见了，徒增烦扰。
闻言，陈景瑜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裳，方才同院门外的家丁拉扯，早已松散得不成样子。
家丁围成一圈，知道他的身份，也不敢上前贸然出手怕伤了他，只能揪住他的衣裳缠着他。
眼下，他两条腿上各挂了一个身高九尺的壮汉，背后还有两个抓着他的衣摆和腰带，左右围了两个揪住袖子的，画面喜人。
唐筠凝挥挥手，让众人退下。
几个大汉松了一口气，快速退到门外。
“你今日过来，可想清楚了到底怎么办？”
她不愿看见陈婉月做无谓的牺牲，也不愿看到他眼下给了她期待，最后又亲手将她推入无底的深渊。
“若是你不能娶她，给她一个名分，而且能堵住悠悠众口，我倒觉得，你不必进门了。”
她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陈景瑜，仿佛要从他的面上看出来一丝缺隙。
陈景瑜动手理了理自己身上凌乱不堪的衣裳，沉沉道，“我既然来，便是要负责的。”
是个男人。
唐筠凝嘴角勾着一抹欣慰，“往后路上有多难走，你可想好了。”
“就算父王和母妃不肯点头，我也要娶她，”陈景瑜已经下定决心，“为了她，我全世界都可以不要。”
这一句话，便足够抵住世间的千军万马。
唐筠凝仰头，看着万里无云的蓝天，总还是有真情在的。
半晌，她点点头。
“好，你进去吧。”
陈景瑜没有急着进门，而是恭恭敬敬地在唐筠凝面前深深行了一礼，“多谢王妃。”
“不必谢我，能不能成，还得看你，”说完，她往背后努努嘴。
接到她的暗示，陈景瑜深吸一口气，脚下步伐从容，推门而入。
唐筠凝给底下众人使了个眼色，众人会意，悄悄从院子里退出来。
方才二人的话，陈婉月一字不落，听进耳朵里，她泪眼迷蒙地看着逆光而立的男人，背后太阳散发的金色光线笼罩着他，宛若他踏光而来。
“哥哥，”她紧紧咬住下唇，努力遏制住眼泪。
陈景瑜见状，直接上前一步，将她搂进怀里，大掌紧紧扣住她的头，“对不起，我来晚了。”
这一句话，仿若是落进她心湖中的石子，在她的心头荡漾起层层涟漪。
“哥哥，若是因为昨晚，你不必放在心上，昨晚的事，事急从权，不是你的本意，”她在他怀里，闷声道。
“月儿，你以为，我想娶你，不过是因为昨晚？”他将她从怀里拉开，目光直直盯着她的眼睛，“月儿，我对你的想法，难道你从来就没有感觉到？”
她不敢直视他的目光，看向旁处，“你有更好的选择，你本是鲲鹏，不应该拘泥在我这里。”
他牵着她的手，带到自己的心口，“月儿，它是为你跳动的。”
他面色严肃。
“你就是我最好的选择，你觉得，一个不敢承认自己真正心爱的人，有什么资格给百姓带来幸福？”
她落泪，一双杏眸微微发红，“若是你今后成不了西凉王……”
“月儿，我从来未曾说过一定要成为西凉王，西凉也并非是离开了我，便无人了。”
他看着她，一字一句，“我觉得二弟天资聪颖，又能够灵活应变，他若是成为西凉王，比我更好，我今生所愿，不过是同你寻个无人的地方，种一片桃花，我们在桃花坞里，养两个孩子，种些菜，我觉得比当什么西凉王更有意义。”
桃花坞，孩子，种菜……
听起来便像神仙才能过的日子。
她伸手搂着他的脖子，“春天一到，漫天的花瓣飞舞，你我就一通在花海中练剑，你喜欢么？”
他闭眼，轻声道，“我极喜欢。”
她亦缓缓闭上眼，眼角缓缓落下一滴泪。
她知道，只要踏上这条路，便是同穿过荆棘丛是一样的，轻者，遍体鳞伤，重者，连命都没了。
可是，只要有他在，她就不怕了。
“月儿，天塌下来，我顶着。”
“我们一起，就算是死，一起死。”
若是连爱都要克制，那人生活着也忒无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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