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开槐睁开眼,转动头颅,望向窗外。

    天边的云霞瑰丽夺目,正在变幻形状。

    时而如野马奔腾,时而如仙女作态,时而似巨人咆哮。

    他倚到窗前,俯视街道。

    人流慢慢地涌动,街边小贩在叫卖自己的货品。

    街道一端,走过来几个身着官服的衙役,他们的身边,一个人正在双手比划诉说着什么。

    这个人正是当铺的掌柜。

    一个不好的念头蹿上了心房,王开槐转身走到床前,从床底拖出了钱袋。

    然后把袋子打开,将那身新衣裳塞进袋中,再把袋口缠绕几圈扎紧。

    接着,他拎着钱袋出了房间,左右看了看,在走廊上行走一段,上了楼梯,抵达三楼。

    这里已经是顶楼,但他还想上到楼顶。

    他在走廊上小跑,寻找入口。

    与此同时,他似乎听见底下的哗声。

    他的脊背冒出的汗液,濡湿了内衣。

    他找到了一截楼梯,尽头有个小门。

    他两大步冲到门前,将门打开。

    一股大风迎面吹拂,黄昏的天色如此诡谲。

    他把门关上,然后上了呈斜面的楼顶,踩在排列有序的青瓦上。

    走到尽头处,前面的楼顶与这边相隔两米左右。

    他深吸一口气,退后两步,原地踏步助跑几下,一脚踏在边缘,身体凌空飞起。

    “喀喇!”

    他落到对面屋顶的瓦片上,借势往前一滚,瓦片响成一片。

    后方传来吆喝声。

    他再无迟疑,继续飞跑,哪顾得脚下喀喇喀喇。

    又连续过了两幢楼房,眼前就是一幢两层楼的楼房了。

    “站住!”

    后方的呼喊带有强制和胁迫的意味。

    王开槐跳到两层楼的楼顶,将楼顶砸穿,再重重地摔在一间空屋子里。

    皮肉筋骨的疼痛和内脏的震荡令他咧嘴呻唤,他咬牙站起,冲出了屋子。

    这是一户民宅,下面是四合院。

    他沿着长廊跑进另一间屋子,冲到窗前,望一眼底下在暮光下闪亮的湍急的流水。

    再踩上窗台,纵身跳下。

    他在随波逐流的时刻,对河水感激涕零。

    如果没有这条驰而不息的大河,他极有可能被衙役逮住,成为阶下之囚。

    河水冰凉,暮色沉沉,他却感觉十分的兴奋。

    顺水漂流了一段时间,他游到岸边,提着注水的钱袋上了岸。

    他想了想,蹲下来打开钱袋,将里面的湿衣裳拿出来,随手扔掉。

    然后扎紧袋口,拎着钱袋走过青草密集的河岸,爬上斜坡,上了路边。

    天色快黑了,将黑未黑。

    他望得见远处农家小屋里微弱的灯火,听得到狗子凄厉的吠叫。

    他沿着大路走到一幢民宅前时,一条土狗边叫边向他冲来。

    他随手用钱袋一拨,将土狗打翻在地。

    土狗翻过身,又要撕咬王开槐。

    王开槐将钱袋抡过了头顶,朝土狗连续击打数下。

    土狗吠叫不止,引来了户主家的男主人。

    “败财!退下!”男主人喝道。

    土狗呜咽着退到男主人脚边,趴了下来。

    男主人朝王开槐歉意地笑了笑。

    王开槐望着后边的平房,说:“我想借宿一宿。”

    男主人说:“家里房子不多。”

    “我愿意支付报酬。”王开槐道。

    男主人望一眼王开槐手上的钱袋,点头道:“跟我来吧。”

    王开槐边走边低头看钱袋,发现布袋的表面已经鼓出了一个个元宝的形状。

    进了屋子,男主人说:“请随便坐。”

    屋内亮着一盏油灯,光线昏暗。

    王开槐在靠墙的椅子坐下,把钱袋搁在脚边。

    男主人朝屋里喊:“金凤!金凤!”

    主妇从里屋走出来,看了看王开槐,“来客了吗?”

    男主人说:“这位客官想借宿,你去打扫一间屋子,把床铺收拾一下。”

    主妇又深深地看一眼王开槐,转身进了里屋。

    在王开槐眼中,这妇人的眼睛比油灯可明亮多了。

    男主人去倒来一杯水,递给王开槐,“请喝水。”

    王开槐把杯子放到旁边的桌子上,然后打开钱袋,抠出一锭银子,递向男主人,“请收下。”

    男主人微笑着接过银子,“哪用这么多。”

    “应该的,给你们添麻烦了。”

    男主人把银子收进口袋,“我去给你打水洗脸”,转身走去了屋后。

    王开槐把钱袋扎紧,喝了两口水。

    过了一会,男主人返回客厅,“水打好了,请随我来。”

    王开槐拎起钱袋,跟着男主人到了屋后。

    “喏”,男主人指着木架上的脸盆,“毛巾在里边。”

    “多谢。”王开槐走到木架前,把钱袋放在脚边,再把脑袋伸到脸盆上方,用湿毛巾洗脸。

    “我去地里挖几个地瓜来给你尝尝。”男主人走开了。

    洗完脸,王开槐把湿毛巾拧干,再把毛巾搭在木架上。

    然后提起钱袋走回客厅,坐了下来。

    妇人从里屋出来,说:“我男人呢?”

    “下地去了,摘地瓜。”

    “他脑子不清白!咱家那块地在后山,晚上时常有野兽出没,万一遇上了豺狼可咋办?”

    王开槐望着妇人气咻咻的面孔,说:“你想他有事?”

    妇人笑道:“怎么这样说?”

    “你在做最坏的打算。”

    妇人走近王开槐,放肆地盯着他看,“他是我男人,我当然不想他有事。”

    “嗯。”王开槐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妇人舔着干燥而丰满的嘴唇,咽了口唾沫,在王开槐的斜对面坐下,问:“你是城里人?”

    “不是,我想做城里人。”

    “你有妻室吗?”

    “尚未婚娶。”

    “你想找一个什么样的姑娘?”

    “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哈哈哈……你不是男人?”

    “是不是男人,嘴上说了不算。”

    妇人贪婪地舔了舔嘴唇,眼睛瞪大了,“怎样才算?”

    王开槐摇头道:“这是一个复杂的问题,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楚的。”

    “你真有意思。”妇人伸手捋了一下额前散落的头发,“不怕你笑话,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识过真正的男人。”

    “你的男人就是男人。”

    妇人掩嘴吃吃而笑,“他呀,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

    王开槐低头解开钱袋,掏出一锭银子,递向妇人,“拿去。”

    妇人问:“这是何意?”

    “这个又中看又中用吧?”

    妇人起身,扭腰摆臀地走近王开槐,接过银子,“谢啦!”

    然后盯着王开槐的脸看了看,“你的模样还蛮俊的。”

    王开槐移开视线,望向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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