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小商店的门被敲响。
田小娥警觉地坐起身子,“谁啊?”
“我!”
田小娥听出是马小乐的声音,赶紧披了棉袄下床开了门,“马小……”她刚说两个字觉着不妥,赶紧改口,“马秘书,你还真来了啊,我之前说的都是玩笑话,你可别当真!”
马小乐一听,很纳闷,这田小娥咋变脸这么快呢。不管怎样,还得小心对待。“玩笑?”他哼了一声,“那玩笑能随便开么?”
田小娥不安地搓着手,“马秘书,你看这么冷的天你还真来了,肯定冻手冻脚的,要不,进被窝暖和暖和吧。”
马小乐也不含糊,脱了衣服就钻了进去。
“田小娥,今晚要让你知道,我马小乐到底是行还是不行!”马小乐在被窝里露出个脑袋,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呵呵……”田小娥傻笑着,站着不动,“你行,你真的行呢。”
“不用试了,对吗?”
“对对对,不用了。”田小娥忙道,“还有,马秘书你放心,以后啊,我绝对不会再说啥了!”
“哦。”马小乐琢磨了一下,不战而胜?这样也好,省得还要费一番气力。不过,咋说也得让田小娥见识一下真伪,彻底让她服气,于是用了点意念,在穿衣服时特地让田小娥看了看。
田小娥惊呆了,完完全全惊呆了。
“你说不试也行,那你告诉我,是谁告诉你我不行的?”马小乐穿了衣服问道,“是不是顾美玉?”
“顾美玉?”田小娥立刻皱起眉头,“不是啊,你咋说是她的?”
马小乐一听,觉得自己冒失了,忙道:“哦,我不是觉着她是妇女主任么,可能和村里的女人们会多说些啥。”
“不,不是她说的,我跟她平时都不怎么讲话。”田小娥摇摇头。
“那你说,到底是听谁讲的?”
“是……是刘长喜的媳妇,姚晓燕。”
“是她?”马小乐心里一惊,随后狠狠地道:“那个女人,以后有她好看的,非让她尝试一下我到底行不行!”
“你,你可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啊,昨个儿下午你从店里出来时不是碰到刘长喜了么,他对我讲了,以后千万不能再乱说,要不到时麻烦可就大了。”田小娥胆怯地道。
提起刘长喜,马小乐轻轻叹了口气,暗想:当初刘长喜和丁建设把他和马长根送到乡卫生院,也算是有恩了,而且这么好几年了,这两人的嘴也都还紧,没向别人说出他被踢坏了的事。至于刘长喜的媳妇姚晓燕,也可以理解,毕竟是两口子,这事说了也难免,可就是姚晓燕嘴头子松,竟然对田小娥讲了。
“算了算了。”想到这里,马小乐叹道:“刘长喜对我算是不错的了,他媳妇姚晓燕,我就原谅了。”
“这么说你不找姚晓燕算账了?!”田小娥很高兴,“那就好那就好,要不刘长喜可饶不了我。”
“刘长喜饶不了你?”马小乐一乐,“他会咋样饶不了你?”
“刘长喜现在是村长了,怎么着都能拿捏村民啊。”田小娥说完,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咋了,还想说啥?”
“我想说,要是,要是你不原谅姚晓燕,估计她还巴不得呢。”
“巴不得?”马小乐眼睛一睁,“姚晓燕巴不得?”
“是啊。”田小娥道,“你不知道,那个女人平时不咋爱说话,闷头闷脑的,可实际很好那一口!”
“嚯,娘的,那不是闷骚么!”马小乐呵呵地说道,“管她呢,咋样都是刘长喜的事。”
“也对。”田小娥点点头,欲言又止。
“又咋了?想说啥就赶紧说呗。”
“哦,我,我觉着,你不原谅我也可以。”
“啥?!”马小乐惊讶得眼珠子差点掉下来,“田小娥,你,你咋能这样呢?”
田小娥一看,以为马小乐生气了,忙道:“就当我啥都没说!”而后,从货架上拿了条烟塞给他。
马小乐也没说什么,很玩味地笑了下,道:“行,那我走了。”
很快,小商店的门被拉开。
风雪正紧。
小南庄村在风雪夜里很静谧。
马小乐竖起衣领缩着脖子,向果园走去。
地面上的积雪已经很厚,踩在上面“嘎吱嘎吱”直响。
这场雪下得真叫带劲,时紧时松,飘飘忽忽一直到大年初一。
两天多的雪噗噗簌簌地下着,人人都闷得心里发慌,即便是大年三十晚上和年初一早晨接二连三的鞭炮声,也没能把闷气儿给消了。
这种天气,男人们还好,凑到一起打打扑克、搓搓麻将,年老的打那种麻雀牌,麻将的简化版,多少赌上一点,带点儿彩头饶有兴致。
最难熬的莫过于妇女了,东屋走到西屋,西屋走到东屋,这儿掏掏那儿看看,或者溜个门子,找些陈芝麻烂谷子的话茬唠唠嗑。只是到了做饭的时候,锅碗瓢盆的一阵忙活,才觉得是一个地道的女人了。
小孩子可以捉麻雀,在院中扫一小块地来,撒点谷子,上面罩一筐子,用小棍撑着边沿,棍上拴一绳子,一直牵到屋里头。那些饿不住冒雪出来觅食的小麻雀会前来啄食,只要它进入筐底,屋里便一拉绳子,小棒一动,筐子一落,就罩住了。
家里有狗子的,可以带着狗到野地里逮野兔,要是胆子大一点的,走远点去南山上,野味更多,不过那也危险,山里有狼,一般人家是不会让孩子跑那么远,顶多在山脚下的小坡上转转。
马小乐对带狗抓野兔子的事也还饶有兴致,但他觉得已经不能那样做了,否则乡亲们会笑话长不大。况且,阿黄也已经不在,少了那位老伙计,也没了那个心思。
想起阿黄,马小乐仍旧满怀感伤,心里不免一阵心酸,想着它死去的第一个年头,无论如何也要好好供奉一下。
年初一大清早,马小乐就起床了,拿着红糖果子、糖酥,还有苹果、桔子,并带了一沓烧纸,像模像样地来到阿黄的坟头前摆好,烧了纸,上了香,还叩拜了一下。
给阿黄祭拜完,该回家吃早饭去。
早饭是饺子和汤圆,马小乐在从果园回村里的路上心里就念叨着,以往巴望着过年,头好几天就想着热腾腾的猪肉饺子和带夹心的汤圆了,现在虽然生活条件好了些,可那多少年的情愫还依旧浓烈。
早饭很快吃完,按照规矩,村委会的干部们会凑到一起,到村里各家比较有本事的以及老烈军属的人家里走走。
马小乐琢磨着,村干部们肯定回到他家里来,便让胡爱英准备好糖果,而后自己摸摸口袋,准备点香烟。不巧,忘记带了,金柱送给他的那条好烟忘在了果园里。
赶紧回果园去拿烟,等村干部们来了好散一散。
雪仍旧没停。
其实,这两天通往马小乐果园子的路上也一直没断人,从年二十九下午开始,就有人陆陆续续地去看马小乐,哪怕是随便唠唠嗑。尤其是今天,年初一,马小乐刚到了果园进屋里没多会,拿了香烟正准备走,可来看他的乡亲们却是接二连三。
年初一上门是风俗,拜年的。
马小乐觉得很不好意思,一般拜年是晚辈主动到长辈家里,他辈分不大,年纪也小,可村里却有那么多辈分比他大的人都来了。
马小乐也不含糊,只要来了人,都拿好烟招待并且很客气地打着招呼。
好不容易又送走一批,马小乐赶紧锁了门离开。
回到家中,马小乐开口就问:“爹,村里来人了么?”
“来了,又走了,人家事情多着哩,好多人家要去的,就没等你,他们让我传个话给你,中午到刘长喜家去喝酒。”马长根呵呵笑着,“小乐,你看你,到乡里头工作了,就是不一样,村干部们还得来我家拜年咧!”
马小乐也很高兴,人人都有份虚荣心。“爹啊,都来了谁啊?”他问。
“刘长喜、丁建设、徐红旗、高得胜、顾美玉……”马长根扳着指头数了起来。
不过马小乐听着有点不对劲,问道:“爹,咋没有范宝发的?”
“他啊,好像没看到。”马长根很认真地道,“没有他的人影。”
“哦。”马小乐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
马长根看了,也轻轻皱起了眉头,“也是啊,他咋没来,村支书也应该来的。”
马小乐明白是怎么回事,因为范枣妮啊,想那范枣妮到时去市报社上班,而且找的对象又是市委宣传部领导家的,那多牛气啊!
想到这里,马小乐就不服气,觉着范宝发也太有点仗势了。
可事实就是如此,谁有了势能不仗呢?
一切都在于自己的心态,想通顺了就好。
马小乐能想通顺,范宝发摆架子不来就不来呗,也没有啥可计较的,不过想到范枣妮,他就不能平静了。想那小妮子,小时候天天在一起也没啥两样,可人家考上了大学,现在到市里去了,住着高楼大厦,走着平整的水泥路,即便下雨下雪,星点儿的泥巴都不沾。
想起这些,马小乐原本的优越感荡然无存。
“小乐,发啥呆?他范宝发不来就不来,爱摆谱的人没啥计较头。”马长根见马小乐闷闷不乐,想开导开导。
“啥啊爹,我可没想范宝发的事,他爱来不来,我不稀罕。”马小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我在想今个儿中午去不去刘长喜家喝酒。”
“那得去啊,人家咋说也是新上任的村长了,不去不是不给面了嘛。”马长根道。
其实马小乐知道这理儿,只不过刚才是为了掩饰而随口说的,既然说了,那就顺着马长根的话继续说下去,“嗯,对,是得去!”说完,掏出一盒好烟放到马长根手上,“爹啊,尝尝这烟。”
完后,马小乐就走出家门,去大街上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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