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智湛一身臭汗赶到了公安俱乐部时,只见俱乐部的大门张灯结彩,人来人往,川流不息,里面正在热热闹闹的开表彰大会。门前矗立着一块三米见方的木板,上面糊着红纸,用金纸剪成的三个大字《光荣榜》格外醒目,下面贴着十个警察的彩色照片和事迹简介。战智湛在街口存好了自行车,溜达到《光荣榜》前,在《光荣榜》上第七个照片的位置,很容易找到了他的目标,也就是“二牤子”,或者说“啸天精魄”霍民的照片。
战智湛立刻装作十分崇拜的样子认真端详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表彰大会总算开完了。战智湛远远的躲在马路的对面,注视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在公安俱乐部潮水般涌出的人流中,战智湛一眼就认出了容光焕发的“啸天精魄”。他,中等身材,比照片上略显消瘦,肤色很黑,却是满脸的春风得意,一路上不断对向他道贺的警察笑容可掬、点头哈腰的致谢。
战智湛怕认错了人,岂不是笑话?他急睁“鉴妖真睛”远远地望去,只见“二牤子”的枣核儿脑袋后面果然是一个面部狰狞的狗头。战智湛心中暗骂道:“这个恶鬼真他娘的磕碜!嘿嘿……不管他磕碜不磕碜,今儿个遇到老子,这个瘪犊子揍儿的就恶贯满盈了!”
一个看起来似乎是个不大不小干部的警察拍着“啸天精魄”的肩膀,满脸的笑容,说道:“老霍呀,恭喜你!你能获得‘十大杰出民警’荣誉,我们大家都替你高兴呀!”
“啸天精魄”又是一阵鸡啄米般的点头说道:“呵呵……张处长说得对极了。我所取得的每一个成绩都是和党的培养,各位领导的关怀,同志们的帮助分不开的。这样吧,咱们在松滨饭店坐一坐,我呢,这个……这个……一是从内心表达一下对党的忠诚态度。二呐……是表达一下对各位领导无微不至的帮助感激之情。三是向各位领导汇报一下所里边儿的工作。希望各位领导今后对我严格要求,加强监督。”
一个警察点头说道:“嗯……虽然说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但是,表彰大会的精神是需要贯彻的,能听老霍介绍一下他们的革命工作经验,是有利于我们开展革命工作的,我们革命同志也就勉为其难了。老霍,你可别忘了市局里的革命同志,喊着他们,我们的革命工作是离不开这些革命同志的革命支持的。”
这位警察一连串儿的“革命”,听得战智湛浑身直起鸡皮疙瘩,甚至有种想呕吐的感觉。
“呵呵……还是刘处长这个……这个啊……考虑的全面,水平绝对不是一般的高,不愧是久经考验的革命老同志了,是很值得我们学习的。要不咋说呢,我霍民就坐火箭也是撵不上地。”“啸天精魄”满脸堆笑,谄媚的说着,和七八个警察呼朋唤友的向松滨饭店走去。
战智湛知道别看这些警察穿的板儿板儿的人模狗样儿的,鱼肉起老百姓来一个顶仨。但出于职业,他们的警惕性一般人是无法相比的,其中也绝对不乏高手。所以,他需要格外的小心谨慎,也可以称之为胆战心惊才对。战智湛唯恐被警察注意,进了松滨饭店之后,挑了角落里一个不引人注意的暗影座位坐了下来,买了一个溜肉段,要了一盘花生米和半斤老白干,边慢条斯理的自斟自饮,手中紧抱装着五四式的军用挎包,竖起耳朵倾听邻桌的谈话。
几个警察边斗着酒,边说一些社会上的逸闻趣事,战智湛听起来倒也不烦闷。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个脸喝的跟猴腚似的胖警察说道:“我说老霍呀,一会儿你咋回张户呀?”
“啸天精魄”急忙“啯”的一声吞下嘴里的菜,说道:“我今儿不回去了,忙里偷闲,去一个亲戚家串个门,明儿大清早搭县里的车赶回张户去。呵呵……郑队长,我要是没车回家,那还能少麻烦你们交警队嘛。啥叫革命同志呀,郑队长一句话真叫人感动呀。”
战智湛“吱喽”喝了一口老白干,暗自沉吟道:“嘿嘿……‘啸天精魄’?这可是你自己找死,还‘啸天’呢,当你是二郎神的哮天犬呀!你不回去更好,省得老子追到你的老窝里,又是老婆孩子,又是‘大刀队’的,老子还得大开杀戒,很难保证不误杀几个无辜啥的,那岂不是作孽?乖乖隆嘚咚,猪油炒大葱!还别说,乔十八那老兄安排的这些事儿还挺靠谱!”
战智湛的确是打心眼儿里敬重乔十八,但敬重的不是乔十八的埠头城隍庙夜游神,能向他通风报信的身份,而是乔十八的前世周培公。战智湛忘了在什么资料上看到过,曾经和周培公一起共事的图海就评价周培公“为母舍身之孝,为国忘躯之忠。”
看完了图海的评价,战智湛当即断定周培公是个忠孝之人,心中好生仰慕。的确,周培公一生为国家呕心沥血,即便后来因为汉人身份受到朝廷忌惮,没有受到重用,他依然不改初衷,竭心为国。战智湛认定了,周培公就是一个德才兼备的人。今天有幸,能够和这样的人……不对!不对!应该是和这样的鬼成为朋友,不知道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只不过,以周培公对国家和民族的贡献,死后才混了一个埠头城隍庙的夜游神,只是一个鬼吏,连冥界的“官”都没混上,战智湛为此甚为不忿。不过,战智湛又一想,啥人啥命。他忘了是谁说过的了:都说上天在给你关闭一扇门的时候,总会开启一扇窗。
战智湛转念之后,觉得也许是周培公生前杀气太重,酆都大帝给他在冥界安排个夜游神这个职位,正是要磨炼乔十八。万物纯良,鬼生有美,功到自然成嘛。难得的是乔十八不忘初心,恪尽职守,任劳任怨的做好分内工作。其实,乔十八这也是在修炼。正阳子钟离权曾说过:“修持的人,开始也不悟大道,而欲想快点成功。形如槁木,心若死灰,神识内守,一志不散。定中以出阴神,是清灵的鬼,非纯阳之仙。以其一志阴灵不散,称为鬼仙。虽说是仙,其实是鬼。古今信佛之人,用功到此,却说得道,实在是可笑。”
战智湛联想到自己的元神“大妖山魈”的遭遇,不由得叹了口气,暗自嘟囔道:“世事纷繁,总要有人挺身而出,也总要有人仗义执言。纵使世态有时艰难,总有一种感动存放在你我心间;纵使人心有时淡漠,总有一种信仰让我们泪流满面。”
“啸天精魄”和几个警察喝完了酒,已经晚上八点多钟了。他和那些警察拉拉扯扯的告别之后,摇摇晃晃的哼着小曲儿向偏脸子方向走去。
一路上,战智湛几次想去拔背后的“玄阴七宝刀”,当街杀了“啸天精魄”。然后再用“霍伦大侠”专用的五四式在“二牤子”的脑门儿补上一枪。可是,路上始终有行人,战智湛一直没有机会动手。战智湛深吸了一口气,镇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远远地跟着“啸天精魄”一直来到一个大杂院。只见“啸天精魄”顺着室外楼梯轻车熟路的走到二楼的角落,推门而入。战智湛隐藏在院子的角落里呆了许久,直到院子里没人了,这才翻身上了煤柈棚,再悄无声息的翻过木质栏杆,攀上了二楼。战智湛把房门推开一条缝向里面窥去,只见这间房屋的格局和“鸡从良”家差不多,过了厨房的屋内亮着一盏昏暗的台灯。
“你老爷们儿到底跑啥地方去了?你要老老实实的交代。否则,老子就整死你!”屋子内传来“啸天精魄”冷酷的声音,与在饭店时的谄媚完全判若两人。
战智湛探头望去,原来“啸天精魄”正用手枪顶在一个躺在炕上少妇的脑门上逼供呢。
“老子还以为‘啸天精魄’是去他的姘妇家,原来是跑到这旮沓做恶来了!嘿嘿……乖乖隆嘚咚,猪油炒大葱!这‘啸天精魄’啥文化呀,咋把十几年前的时髦词儿都整出来了!”战智湛心中暗暗嘀咕着,边继续观看“啸天精魄”丑恶的表演,边心中盘算着。战智湛只是听说“二牤子”作恶多端,元神已经是恶鬼“啸天精魄”。受埠头城隍庙夜游神乔十八的委托,战智湛这才决定杀了他为民除害。眼睁睁的看着“啸天精魄”在埠头作恶,战智湛杀他的决心更坚定了。
“我……我真的……真的不知道他在哪儿呀。”那个年轻的少妇也许确实不知道,她十分委屈,嘴里含混不清的回答道。
“啸天精魄”有些气急败坏了,吼道:“你要再忽悠,你信不信我宰了你?你要明白,党的政策就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顽固到底,死路一条。’懂不?”
战智湛感觉眼目前儿的情景简直有点儿滑稽,甚至荒唐,他几乎怀疑自己是在梦中。战智湛心中暗自嘀咕道:“就‘啸天精魄’这个作恶多端、恶贯满盈的恶鬼,也敢在这旮沓大言不惭、信誓旦旦的讲党的政策?”
“请您饶了他吧。他……他只不过借了……借了您一千块钱,都还了您二千多了。我们已经把能卖的都卖了……卖了还您钱,您咋还……”年轻的少妇苦苦的哀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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