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阳,四贝勒府邸。

    在内院一间不知名的小房间里,却藏着黄台吉内心深处最大的秘密。

    他在这间不许任何人进入的房间里,为母亲孟古哲哲设了灵堂。

    从小失去母亲的他,心中始终有一种不安全感。

    每当他心中有烦难的时候,就会到这里来坐一会儿。

    “母亲,父汗从盖州回来就卧床不起。”

    黄台吉小声道:“他这次从宁远和盖州都无功而返,实属首次。心情郁闷是意料之中的事,但看他的样子却没有确定谁会是他的汗位继承人。”

    四大贝勒之中,只有他最有希望继承汗位。

    但偏偏父汗屡次敲打他,始终抱着一份敌意。

    “当我把刀架在舅舅和表弟的脖子上的时候,我心里是非常难受的。”

    黄台吉小声说道:“我与他们从没见过吗,但他们都是您的亲人,您到死都想见一眼亲人。可父汗他却把养您长大的亲人大卸八块,还借您病重向叶赫部索要人质。

    兵临城下的时候,我没有一丝迟疑。当时,如果父汗一声令下,我一定会动手。

    母亲,您别怪我,我也是为了活下去。”

    呼呼呼……

    大风竟然吹进了门。

    黄台吉眯着眼,将门关上。

    他回头一看,母亲的灵位居然从桌上掉了下来。

    黄台吉一瞬间惊呆了,他缓步上前:“母亲。”将牌位拾起,眼中含泪。

    “您是在责怪孩儿的不择手段吗?”

    黄台吉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来,“孩儿真的是逼不得已,二哥一时好心就挨了父汗一顿臭骂。如果是孩儿,绝对没有这么轻松了事。

    您在天之灵看着呢,父汗给我的正白旗是八旗中最弱的,我为了激励士气,连武理堪这样的有点用处的废物都要尊敬有加。

    靠着这份善意和您教我的知识,我愣是在一众兄弟中脱颖而出。”

    黄台吉心中有太多委屈,特别是几次三番被父汗针对。

    最严重的事件,那是乌尔古代的受贿案。明明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却被稀里糊涂的处置了一批和他友善的人。

    当时为了防范他,甚至把刘兴祚都调离了沈阳,在孛罗锅驻扎。

    正自言自语,门外传来脚步声。

    立刻引起黄台吉的警觉,尽管脸上挂着泪,眼神已犀利无比。

    “谁!”

    “是我。”女人的声音。

    “哦,哲哲啊。”

    听出是自己的嫡福晋,黄台吉稍微松了一口气。

    他将母亲的牌位恭敬的放回原处,默念几句佛经,便问道:“有事?”

    “贝勒爷,宫里来人传话,让你们明日一早到宫里听差。”

    “好,知道了。”

    黄台吉淡淡地说了句,心里开始琢磨这件事。

    后金刚遇到挫败,粮草不济,还能有什么新的行动。

    南下打盖州?想想都头痛。

    趁着杨承应无力北上,去打宁远?痴人说梦。

    饶是自诩足智多谋的黄台吉,也想不出父汗的意图。

    第二天早上,后金众将到汗王宫听命。

    老汗王升座议事,但每个人都看得出来,他老人家是真的老了,白发如雪,精气神肉眼可见的消失。

    “科尔沁的奥巴向本汗求援,说内喀尔喀的炒花听信谣言,以为本汗驾崩,率众攻打科尔沁,以报背叛之仇。”

    努尔哈赤有气无力的说道:“本汗不能不救,代善、莽古尔泰、黄台吉、济尔哈朗、阿济格、岳讬、硕讬、萨哈廉从名下牛录中抽调旗丁,组成大军救援科尔沁。刘兴祚率汉军两千,后续跟进。”

    后金国大部分的精英出动,只为了对付一个老迈的炒花,至于吗?

    众将面面相觑,一时竟忘了接令。

    代善一看,赶紧上前,主动担当大任:“儿臣一定带领好八旗精锐,给内喀尔喀的老炒花予以重击。”

    “重击?听着!炒花虽然混账,可他是内喀尔喀五大部的共主,你们必须将他给我彻底消灭!”努尔哈赤冷声道。

    “是,大汗。”

    众将异口同声地道。

    议事完,诸将纷纷退下。

    黄台吉走着走着就遇到了代善,兄弟俩一番寒暄后,便一起并肩而行。

    “老八啊,我有点糊涂了。内喀尔喀值得咱们兄弟都出动吗?”

    “也不是全都出动,二贝勒还在沈阳。”

    “阿敏的部队损失其实不大,就是士气低了点。即便如此,打炒花绰绰有余。”

    “听二哥这么一说,父汗真有些奇怪。”

    “你说……”代善小声道,“父汗是不是病糊涂了。”

    “嗯,咱们找个机会,把父汗看的那本绣像插图本《三国演义》里,火烧连营那几页烧掉。”

    “不妙了!”

    “怎么了,二哥?”

    “你说父汗会不会也学一出,白帝城托孤啊。”

    此话一出,这面和心不和大的哥俩互相看了一眼,都不敢接着说下去。

    托孤是刘禅还小,刘备托孤诸葛亮。

    这哥俩都一把年纪了,压根不需要托孤。就算是托孤,也是把年幼的弟弟托孤给他们啊。

    不对呀,托年幼弟弟的孤,不就等于他继承汗位,而哥俩当辅政的诸葛亮。

    这本是兄弟俩闲谈,却立马引起了黄台吉的警觉。

    对呀,四大贝勒之中,只有阿敏没有随军出征。小贝勒里,杜度没有率军出征。

    但杜度留守沈阳是惯例,阿敏留守是首次。

    父汗的用意到底是什么呢?

    带着这份不安与疑惑,黄台吉于天启五年的四月,率军和其他贝勒一起,攻打内喀尔喀,支援科尔沁汗奥巴。

    后金军大举出动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盖州。

    监军太监胡良辅,赶紧找到杨承应,劝他出兵北上收复辽阳。

    杨承应却道:“建虏大军虽然去攻打内喀尔喀,但是两黄旗、镶蓝旗和镶白旗都还在沈阳,我们就算拿下海州卫、辽阳,也会因为他们的及时救援而被迫撤离。

    再说,我的大军都在剿匪,或是安定流民,没有多余的兵力可供使用。”

    胡良辅道:“如果我不是亲眼所见,都不知道杨帅兵力不满三万,这太少了吧。”

    “兵不在多,而在于精。”

    杨承应全不在意的道:“只有苦练杀敌本领,才有可能击败建虏大军。我军与他们野战吃了大亏,必须小心谨慎。”

    兵在杨承应手中,胡良辅没啥说的,只好回去睡大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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