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碗鸡汤，还有她那双灿若星辰的双眼，我永远都无法忘记。”
“我们交换了电话，当天晚上，我就给她打了两个小时的电话，把我一个星期的生活费都用完了。”
“后来，我们成为了情侣，最恩爱的情侣。整个大学期间，我们没有吵过一次架，闹过一次别扭。”
“大学毕业后，她当了老师，而我成为了画家。”
“我告诉过你吧，我很有才华的。我的画卖的很好，很快就成名了。”
“当时的我，真的是意气风发，开画廊，办画展，出诗集。”
“毕业两年，别的同学还在努力打拼，而我已经功成名就，混出了不小的名声。”
“我记得在我开办第四家画廊的时候，给她画了一幅《秋意阑珊图》。”
“那是我今生画过最有灵气，最满意的一幅画。”
“那张画刚问世，就有人出高价收购，被我果断拒绝了。”
“那是我给她的求婚礼物，那天，我向她求婚了。”
“她收下了画，哭着答应了我。”
“她跟我说，她等了这一天好久好久。她知道我的梦想，知道我喜爱艺术，在没有达到一定高度，我是不会干休的。”
“所以她一直默默陪在我身边，从来不提任何要求，不要我任何东西。”
“直到那天我向她求婚。”
“她说她好开心，她把一生的幸运都花在遇见我的这件事情上。”
“她说她好爱那幅画，她要一辈子珍藏它，拿什么都不换。”
“那是我永远爱她，她永远爱我的证明。”
“很快，我们结婚了，婚后很幸福。她贤良淑德，善解人意，家里面所有的事情都是她在做，我什么都不用操心。”
“还特意为我学会了做饭，每天都能吃的不同好吃的。”
“真的，得此佳偶，夫复何求？”
夏冬海头微仰，看着天花板吊下来的花型吊灯，精致而美丽。
他的眼神温柔，一脸幸福的模样。
“可……我是个混蛋。”夏冬海突然恨恨说道。
头颅也低了下来，放在桌子上的左手握成了拳头，死死的捏着。
紧紧咬着牙，下唇被咬的发白。
“我是个混蛋，我是个混蛋……”夏冬海不停念着这一句，身体不断颤抖。
胡斐看到他情绪有些激动，连忙给他倒了杯茶。
“喝口茶缓缓。”
一杯热茶下肚，夏冬海缓解了一下情绪，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结婚之后，我对家庭根本没有任何贡献，我贪心，我想把事业做得更大。”
“我又连续开了五间画廊。”
“当时她就劝我，不能再继续，可我没有听她的，我只想把生意做得更大，我想把画廊开遍全国。”
“我一口气开了十几家画廊，结果，我的画廊亏惨了！”
“我不仅亏完了所有的积蓄，还欠了银行很多钱。”
“我的名声没了，钱没了，我变得一无所有。”
“她没有怪我，还鼓励我振作起来。”
“我真的很感谢她，她还肯陪着我。”
“她拿出她的嫁妆，找她的父母借钱，我们重新开始，从大城市搬到县城，还给我找了一份补习班的工作。”
“我们过上了一段平静的日子。”
“当时，我们开始准备备孕。”
“我答应过她，好好过日子，将来好好把宝宝养大。”
“可，我是个混蛋。”
“我依旧对开画廊不死心，还遇到了一个让我恨一辈子的人。”
“那个人说他能帮我重新开画廊，他出钱，我出作品。”
“我答应了。”
“于是，我瞒着她，办起了画廊。”
“起初，画廊办的很好。一个月办了四场画展，每次都座无虚席。”
“我们赚到了钱，很开心。”
“他说要趁势再多开几家画廊，但资金不够，问我能不能投一些钱，可以多分股份。”
“我看到形势大好，没道理不投？我同意了，还拿出了我们所有积蓄，甚至把刚买的房子都抵了出去。”
“当然，一切都是瞒着她的。”
“我有这个信心，积蓄投进去了，马上能赚回来，不需要告诉她。”
夏冬海说到这里，似乎有种情绪崩溃的感觉，突然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起来：
“我是为了我们的未来，我是为了我们还没出世的宝宝。”
“我真的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原来那个人，他是个骗子。”
“他骗取了我的信任，他骗走了我所有的作品，所有的积蓄。”
“根本没有什么画廊，根本没有什么画展，全是他的骗局。”
“他带走了我所有的钱，我所有的作品，还有我今生所有的信念和骄傲。”
“我想尽办法找到他，却还被他打了一顿。他从此销声匿迹，再也找不到了。”
“我带着伤，像个没有灵魂的尸体回了家。我告诉秋瑾，我们所有的钱都没了。”
“她还是没有怪我，依然鼓励我，只要我好好的，就还能画出画来，依然能够东山再起。”
“可她不知道，我的右手已经……”
突然，夏冬海伸出自己的右手，胡斐发现，他的右手食指好像没办法弯曲。
准确的来说，应该是没办法控制。
“我的手……废了！我再也没有办法拿起笔。”
“我的人生，也废了！”
“我整天躺在家里，喝酒度日，像个行尸走肉一般。”
“秋瑾她依旧不离不弃，辞掉了老师的工作，回来照顾我。”
“房子没了，我们住在租的小房子里面。”
“她卖掉了她的包包首饰，穿起了以前不愿意穿的衣服。”
“她找工作，去做兼职，去做销售。她一个人承担起整个家的重担，白天去上班，晚上还要回来照顾我。”
“我不知道的是，当时她已经怀孕了。”
“之前她每天都吃营养品，从每天三顿，变成了每天一顿，又变成了三天一顿，再到一周一顿……”
“而当时的我，却依旧陷入在自己的世界不肯出来。”
夏冬海会想到这一段，脸上苦涩无比，突然再度更咽道：
“然后，然后我做了一件让我后悔终身的事情。”
“我……”夏冬海咬着牙，似乎不敢说出来。害怕面对自己做的蠢事情。
胡斐看着夏冬海，眼睛里神色复杂。
“你把那幅《秋意阑珊图》卖了！”胡斐帮夏冬海说了他不敢说的话。
夏冬海猛地抬头，死死盯着胡斐，眼中冒着怒火，沉重的呼吸声传来。
为什么要说出来？
这个让他一生都悔恨的事情，就像梦魇一样，纠缠着他，让他寝食难安。
胡斐说出来，却让他无法再回避，再逃脱。
胡斐回视夏冬海的目光，毫不遮掩对他的鄙夷，就像太阳照在阴暗角落的臭虫。
终于，夏冬海低下了头，不敢再看胡斐的眼睛。
“我只想治好自己的手，只要治好了手，我又能画画了，又能写字了，就还能东山再起。”
“呵呵！”夏冬海一声冷笑。
“其实秋瑾之前就已经试了很多方法，大医院、小医院、中医、西医……都试过了！”
“都没用！”
“我是个傻子，真的。”
“有一个人说他有偏方能治好我。”
“于是，我拿走了家里所有的钱，可是还是不够。”
“我就偷走了那幅画，拿去当了！”
“我真的没想卖它，只要我的手好了，我一定会回来赎它的。”
夏冬海抓着胡斐的手，用力地跟他解释，似乎想让胡斐明白他的初衷。
“可……”
“钱花完了，我的手一点起色都没有。”
“而那幅画，因为到时间没有赎回，就被……”
夏冬海沉沉的低下了头。
声音嘶哑：“我到现在都不敢回想那天，秋瑾知道真相后，她的表情。”
“她对着我笑了。”
“是那种充满了绝望而又自嘲的笑。”
“她跟我说，她可以接受我的懒惰、我的颓废、我的醉生梦死、我的一切。”
“她相信，我始终爱她。”
“就算我把她辛苦赚的钱全拿走了也无所谓。”
“可我却把那幅证明我们永远爱着对方的画，给卖了。”
“卖掉了她心中最后的信念。”
我当时就惊醒了起来，我拉住她的手，我想要挽留她。
可她，却毅然离开。
“从那天起，她的眼睛里，再也没有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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