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亮明身份,当夜,金父便是划出一处别院作为柏鸣鸿居所,且并未安排侍女杂役一类,只让金琬琰时时侍奉左右。

    宽敞屋内,柏鸣鸿端坐于榻上,口中和善言道:“今日便到此处吧,你悟性不错,若非此地灵气稀薄,怕是再过个几月便是可入了门径。”

    榻前,金琬琰盘膝坐于一蒲团之上,听闻此言后便是执礼言道:“今日又是扰公子清修了,只是这《始元诀》修行时确是艰难得紧,琬琰只得来问询公子。”

    “无妨,既传你法门,那我自不会做那甩手掌柜的,好了,今日天色已晚,你且回去歇息吧。”

    金琬琰自蒲团之上站起身来,略一踌躇,而后言道:“公子,琬琰还有个不情之请。”

    “哦?说来听听。”

    “我娘欲要见公子一面。”

    榻上,柏鸣鸿刚是取出一卷经书欲要研读,听得此言,便就将那经书合了,饶有兴致道:“你娘却是怎知我这闲人的?”

    闻言,金琬琰面色一苦,瘪嘴道:“公子恕罪,娘亲她太机敏了,我实在是瞒她不过。”

    “呵呵,你娘倒也就罢了,若再有旁人知晓,那…”

    “公子放心,再不会走漏风声了。”

    “行了,去吧,至于你娘那事,明日巳时让她来寻我便是。”

    金琬琰本是在那处垂着头,此下却是始料未及,当即惊喜言道:“谢过公子,琬琰这便就退下,不打扰公子休息。”

    言罢,其便是蹦跳着往院外行去,但方走出两步却又觉得不妥,忙是停下身形轻缓走了出去。

    看着这姑娘天真烂漫的样子,柏鸣鸿面前却是浮现起另一张熟悉笑颜,其摇头一笑,而后便是展开手中经书细细研读起来。

    翌日,巳时将至。

    榻上,柏鸣鸿正闭目调息,此地灵气稀薄,故而其平日只是做些功课,以期根基坚固。

    忽得,其面色微动,双眸睁开望向院门处,口中喃喃道:“倒是守时。”

    片刻后,一头梳朝天髻,身着华贵衣裳的妇人来至屋前,其虽已是上了年岁,但观面容却犹可看出年轻时当也是个俏丽人儿。

    “凡女刘怡月,求见仙师。”

    “进来吧。”

    “谢仙师。”

    言罢,刘怡月自地上起身,仔细理理衣裙,缓步上前推开房门,而后便是款款行至柏鸣鸿榻前。

    “伯母不必多礼,日后琬琰说不得与我有缘做那同门,您先前那般却已是折煞贫道了,且先坐下罢。”言罢,柏鸣鸿便是抬手指了指旁侧那几把木椅。

    “那便谢过仙师了。”

    待坐定,刘怡月又是言道:“仙师言重了,仙凡有别,便是琰儿那丫头日后真能得了那仙缘,也全是托了您引路之恩,此恩如同再造,奴家唤您一句仙师却是应当的。”

    “那便是后话了,不知伯母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仙师容禀,前番听琰儿说,您在她修行之事上多有劳心,故而此番特来答谢一番,看看有何需要奴家做的。”

    “伯母客气了,引人入道本就是结一善缘,况且琬琰她天资聪颖,并未让贫道操上什么心。”

    下来一段时间,二人自授业之事谈到金琬琰儿时之事,又自安淳镇风土聊至凡俗界趣闻,但对于那寻仙问道之事却是只字不言。

    半个时辰后,刘怡月自座上站起身来,做一万福道:“今日相谈甚欢,但却是不宜叨扰仙师过久了,奴家这便告退了。”

    听得此言,柏鸣鸿自榻上起身言道:“贫道送伯母一程。”

    “这却如何使得。”

    “无妨,且走吧。”

    “那便多谢仙师了。”

    二人行于石板路上,刘怡月却是始终落后半步,待来至院门前,柏鸣鸿抬手摩挲下鼻子,回首道:“伯母,不知可否让贫道为您测下灵根?”

    闻言,刘怡月眸光闪动,半晌后却是幽幽一叹道:“不劳仙师费心了,知晓那灵根又有何用呢,奴家虽是未曾修行,但也是知晓以我这年岁,一切都已是枉然了,既如此,又何必徒增烦恼呢。”

    柏鸣鸿面色一滞,一时却是不知如何应答,实则刘怡月所言并无谬误,修行一途,但若错过了年岁,那便就万难得成正果了。

    见此,刘怡月又是言道:“仙师不必为奴家之事忧心了,逍遥长生是福,执子之手亦是福,我已得到许多,再去求些什么,那却是贪心了。”

    “先前琬琰与贫道说这院落布局时,我便曾是心生叹惋,现下看来,却是贫道过虑了。”

    “还是得谢过仙师的,仙师且留玉趾,奴家这便告辞了。”

    言罢,刘怡月便是往院外行去,却此时,柏鸣鸿言道:“伯母且留步,此物便就赠与伯母吧。”

    闻言,刘怡月转过身来,却见柏鸣鸿手中正拿有一册道书,其上书有《奇门正法》四字。

    “仙师这…”刘怡月本欲推脱,但在柏鸣鸿真诚目光的注视下,其终是将那迟疑尽数放下,只微笑接下书册,而后万福言道:“那奴家便就愧领了。”

    待送走刘怡月,柏鸣鸿转身回到了屋舍之内,待来至榻上,其方才是长叹口气,而后喃喃道:“此番入世却是做对了,闭门苦修果是不利于修持道心啊。”

    这般又过有数个时辰,柏鸣鸿方自静中醒转,却又是看向院门那处,而后玩味道:“却是巧了,今日怎都来寻我。”

    片刻后,金老爷已是来至屋前,其刚欲行礼,便听闻柏鸣鸿声音自内传出:“金叔无需多礼,且进来吧。”

    屋外,金老爷暗道声神仙手段,而后便就缓步入了屋去,待见到柏鸣鸿,其方才恭敬道:“柏仙师,月前您吩咐的事有着落了。”

    此言一出,柏鸣鸿立是面露喜色,笑言道:“详细说来听听。”

    “柏仙师容禀,自月前您嘱咐下来,我便立是撒出人手去城中各处,这几日却终是让我寻得一二可疑之人。”

    言罢,金老爷便是自怀中取出数张画像,双手呈于柏鸣鸿后,其又是言道:“此乃是我命下人画下的肖像,仙师放心,断不会让那几人察觉的。”

    见此,柏鸣鸿暗暗点头,展开手中画卷一一看去,待看至最后一张,其面露异色,而后便是言道:“金叔此番做得不错,着实是帮了贫道一个大忙。”

    “仙师过誉了。”

    “金叔且稍待片刻,我这便修书一封,而后便劳你设法送于此人。”言语间,柏鸣鸿便是将一副画卷递还到金老爷手中,而后继续言道:“若此人要见我,那就将其带来便是。”

    “是。”

    片刻后,待金老爷自院中离去,柏鸣鸿又是自窗边打出一道飞符,而后便就又回到榻上安然入静去了。

    安淳镇一处茶楼之内,一生有丹凤眼的俊秀少年正坐于角落悠闲品茗,却此时,一身着杂役服饰的汉子来至其桌前。

    “这位公子,我家主子吩咐小的给您送一封信。”

    座位之上,樊晚秋本道这汉子应是寻错了人,却见其自怀中取出了一道飞符,目中立是浮现一丝异色,略一迟疑后抬手接下了那飞符。

    “樊师兄,见字如晤。贫道柏鸣鸿,于金氏药堂待师兄大驾。”

    再是确认一番这飞符上气息确是柏鸣鸿所有,樊晚秋方才放下心中疑窦,转而对那汉子道:“带我去见你家主子。”

    “是,公子且随小的来。”

    过有两刻,樊晚秋便是在金老爷的指引下来到柏鸣鸿屋舍之外。

    “这位仙师,在下便就送到此处了,告辞。”

    “谢过金老爷。”

    待金老爷离去,柏鸣鸿便是自屋中行出,待来至樊晚秋当面,其便是打一稽首道:“樊师兄,别来无恙。”

    见来人确是柏鸣鸿,樊晚秋终是放下戒备,还礼道:“柏师兄客气了,自大比一别,我二人已是有十数载未见了。”

    “确是如此,坐下再说吧,这金府的药茶却是别有一番滋味的。”

    院落中,二人坐于一石桌前寒暄一阵,而后樊晚秋方才言道:“柏兄此番却是如何寻得在下?寻我来此又是所为何事?”

    柏鸣鸿饮口茶,而后道:“樊兄既是发问,那贫道便就不卖什么关子了,敢问樊兄此番来此,可是为那丹阳圣泉?”

    闻言,樊晚秋嘴角微掀,言道:“柏兄既如此问,那想来也是为此物而来了。”

    “明人不说暗话,此番寻樊兄来不为他事,只为做那结盟之事。”

    “呵呵,柏兄倒是痛快,你我同出曜阳,联手自是情理之中,此事贫道应下了。”

    “既如此,那贫道以茶代酒,先敬樊兄一杯。”

    “客气。”

    二人实则也是不打不相识,如今芥蒂不存,一番畅谈下却是多了几分志趣相投,相见恨晚的味道。

    正此时,一道飞符却是从天而降,柏鸣鸿抬手将之接下,而后便是潜下心神查阅起来。

    片刻后,柏鸣鸿睁开双眸,将那飞符递于樊晚秋,含笑道:“前番得了些线索,托雨粟帮我查了一番,现下看来,此来寻觅机缘之人果是卧虎藏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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