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桓慢慢的走到君衍面前,对着他行了一个身为臣民的大礼。
“草民白桓,叩见太子殿下。”
君衍此前不是没见过白桓,但只要不是在外人面前,白桓都不会行如此大礼。
可这一次……
君衍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平身。”君衍攥了攥拳头,“二少爷,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回殿下,不曾。”白桓站起身,头依旧是压得低低的,“太子殿下,草民身子不适,还请见谅。”
说完,白桓便朝着自己的院子的方向,一步步,一寸寸的离开。
“弘文昨日惊扰殿下,还请殿下恕罪。”白程将许弘文接过来,“臣家中还有事,就不多留殿下了。”
君衍也明白,白程这是在下逐客令。
他深深的看了白锦一眼,见白锦同样在凝望着他,眼里,盛着些许的失望。
心口忽的一沉。
他到底还是没有守护自己的承诺。
君衍走后,白程带着许弘文回到了餐桌边。
“爹,到底出什么事了?二弟为何这般行礼?”白墨也深知白桓的性子,虽是注重礼节,但还不至于在平常的日子里给太子行如此大礼。
白程坐下来,“桓儿落榜了。”
“怎么可能?放眼整个凤吟国,能在才学上比得过我二弟的能有几个?”白墨有些激动。
白锦已然知晓,还算淡然,“爹,可是发生了什么不可预料的事情?”
白程点点头,“是。”
顿了顿,白程缓缓道:“桓儿的试卷,送到苏松钰手中的时候,一片模糊,除了一个名字之外,其他的字根本看不清,为此,苏松钰给了白卷。”
“就只有二哥自己?”
“还有两三个人也是如此,应是科举院潮湿,既而洇湿了试卷。”
“简直是荒谬,科举院是多重要的场合,怎么可能会因为潮湿而洇湿试卷,分明就是……”
“墨哥。”许画芷连忙将白墨拉住。
谁都明白白桓此次为何落榜,可那样的话,谁都不能说出口。
那是大不敬之罪,传出去,会惹来杀身之祸。
白墨也知道知道自己险些犯了多大的过错,虽是闭上了嘴,可脸上依旧是愤愤不平的样子。
太憋屈了。
没有人比白家的人更清楚,白桓究竟有多远大的志向。
他自小就喜欢跟在白程身边,小小年纪就已经声名远扬,为了更好的熟读圣贤书,宁愿亲自到庄子去,远离城中喧嚣。
为得,就是早日想自己的亲生父亲一样,成为国之栋梁。
可到最后,那个他想要效忠的人,就是亲手将他毁灭之人。
叫他如何能承受?
“皇上说,为了弥补桓儿,会将他送到苏松钰的门下。”白程叹了声。
明显,皇上就是想让苏松钰看着白桓,不让他再有科举的想法。
窝在大学士的身边,一生碌碌无为。
这那里是弥补,分明就是这世上最残忍,最诛心的惩罚。
白锦站起身来,“爹娘,女儿吃好了。”
“锦儿,这一切都与你无关。”李氏连忙拉住女儿,“你不要自责。”
白锦没有回应。
她又如何能够置身事外呢?
若不是自己展露才学,让自己一步步登上所谓的安康郡主之位,又怎么会给白家带来这么大的祸端。
若不是自己与君衍日渐亲密,皇上又怎么会视白家为眼中钉,又怎么会让白墨,让白桓蹉跎仕路?
白锦知道,都是因为自己。
“爹娘不用担心,女儿只是身子有些乏累,先回去了。”白锦微微施礼,在春梅的搀扶下,缓慢的走了回去。
回到院子,白锦窝在床上,放声痛哭。
她哭自己的无能,哭世事的不公,哭她即便重生归来,也没有办法改变白家的命运。
是阿,她才想明白。
即便是前世有君浩然的推波助澜,白家跟李家也不会颠覆的如此彻底。
一切,都是皇上的猜忌啊。
李家手握二十万青栀军,而这军权早晚有一天会落到白墨的手中,白家更是在朝堂身居高位,文武双全,叫谁能不忌惮?
而明家呢?他们只有一个明贵妃,在宫中日日受着皇权的监视,明殊手下的十万阎魔军,只能守在边关不可回城。
所以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对于皇家而言最大的威胁,始终都是白家。
白锦越发觉得自己软弱,她根本没有办法改变任何事情。
或许外公说得对,只有自己离开,才能让白家的威胁变小,才能让皇上的目光,不在死盯着白家。
“锦儿。”
白锦一愣,她慌忙的从床上坐起来,看着面前目若朗星,器宇不凡的男人。
“你怎么在这?”白锦擦了下自己的眼泪,想让自己看上去不这么狼狈,可她知道,如今的自己又怎么可能不狼狈呢?
君衍将白锦擦泪的手拉住,“锦儿,对不起。”
“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这件事情跟你没有关系。”白锦想要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可却使不出半点力气。
“对不起,是我失言了。”
君衍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无法弥补,更没有办法将白桓的命运改变。
这一句抱歉,没有半分重量。
白锦红着眼睛看着面前的君衍,许久都没有说出话来。
该说些什么呢?
责怪么?
可她也没有办法去责怪君衍,若是没有他,白桓连科举院都走不出来。
可是,皇上现在做的这一切,也都是为了君衍,不是么?
为了能让当今的太子不受朝臣外戚的挟持,干干净净的登上皇位。
成也是他,败也是他。
所以白锦根本没有任何立场去职责。
这就是皇权。
也是君衍的两难。
她如何去要求一个未来的天子,为了一个女人,去忤逆自己的父亲,忤逆一个一心为他,至高无上的父亲?
道理白锦都明白。
白锦缓慢的将自己的手抽出来,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没事,你回去吧,我们家也没事。”
君衍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白锦,他甚至连一个拥抱都做不到。
他没有任何身份,去填补她内心的委屈。
面对她眼里的失望与疏离,他没有任何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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