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驼王停在南街洗衣机专卖店门口，拉三台两个穿裤衩小孩洗衣机回去。
亲姐肯定骂自己乱花钱。
梅姑也抱怨自己乱花钱。
这俩女人，在某些方面让何宁脑壳疼。
就不能让我乐呵呵舒舒服服对你俩好？
这年头，买电视买洗衣机相当火热。
店里人不少，接待员忙忙碌碌的顾不上招呼刚进来的何宁。
等半天，前台收钱开票的接待员才抬起头:“需要什么？”
先问好价格：“小姑娘……”
“谁小姑娘，你有我大？”
何宁想，这姑娘没吃早饭肚子饿，说话气哼哼有气无力。
叫小姑娘不是显得她更年轻吗，咋还气呼呼的？
她瞧不起把三轮车停在门口的何宁。
一眼看出来这小子是农民。
农村来的进店里，东问西问一大堆，接待员吧唧吧唧解释大半天，人家一甩头走了，来一句：“我只是看看。”
真正买东西的人，是县城有正经工作拿稳定工资的人。
再看见开三轮车进店的农民，接待员就头疼不想搭理了。
“小姑娘”这个称呼从他们嘴里叫出来，听着都烦。
何宁脸上稍稍难堪。
老拿五十多岁的心胸跟不认识的小年轻打招呼，有些小年轻不吃这一套。
“嘿嘿，小姐姐，我问清楚了再决定买哪个牌子，海尔洗衣机多少钱。”
女接待员头不抬，在本子上算账，口气冷漠厌烦：“你问这么清楚，你买啊？”
这口气真让何宁受不了。
“小姐姐，都什么年头了，你咋用这种口气跟顾客说话？
我当然买了，我买三台，两个牌子分别是多少钱，你给我说清楚，我好取钱去。”
女接待员抬头斜一眼何宁，嘴里哼一声。
果然是瞎问，问完了转身跑了。
懒得搭理。
女接待员不说话，当站在眼前的何宁不存在。
“姑娘，你以为卖洗衣机的店就你这一家？”
这句话抱怨出来，对方还是当他不存在。
整个黄塬县城，卖洗衣机的店铺，还真就他们这一家。
去他娘的，不问这位开票的前台接待员了。
眼睛朝里面看，最小的那姑娘笑嘻嘻满脸热情。
小姑娘那种眼神和说话口气，才算正经招呼人。
身子往她跟前走。
被收钱开票的前台喊住：“哎，把你三轮车开一边去，停在我家店门口算怎么回事，我们店的送货车要在这儿。”
“我也要拉货！”何宁本来对她笑呵呵，这会儿没了好口气。
“你拉什么货，你挪开！”
何宁脸上阴沉，大声呵斥出来：“你这姑娘过分了啊，你说我拉什么货？”
声音很大，店里其他看货的人惊了一跳，眼睛纷纷看过来。
“何宁兄弟！”一声喊叫，一个人影扑上来抓住他肩膀哈哈笑。
何宁一愣，看清是谁后，也是一脸惊喜：”老牛哥？你也买洗衣机？”
“家里女人洗衣服腰疼，我琢磨着买一台——你怎么跟店员吵起来了？”
“老牛哥，不是我要跟她吵起来，这姑娘什么意思呢，瞧不起开三轮车乡下人？”
老牛转过身，小声嘀咕：“姑娘，别人你可以瞧不起，十里铺何宁你不能瞧不起，缠搅你们姐妹的那帮混混，就是他收拾掉的。”
前台女接待员张嘴，三秒钟没反应过来。
说话舌头打结：“他…他…我没看出来。”
接待老牛的女客服员，就是何宁看上的小姑娘，笑脸盈盈走到何宁跟前。
“哥你说你要拉三台？七百六十块一台。”
这价格让何宁大吃一惊，这年头，洗衣机这么贵的吗。
三十年后，海尔双缸洗衣机还不到一千块。
见何宁脸上凝重，小姑娘笑嘻嘻又问一句：“哥你真要三台？”
“肯定要三台，我身上钱不够，我出去拿钱。”
老牛把他送到店铺门口，眼睛看着他开三轮车离开，心里嘀咕：“这小子看一下问一下价格跑掉了，人家怎么看你？”
老牛认为刚才别跟他打招呼最好。
转过身看前台女接待员，脸上笑有点儿尴尬。
“姑娘，说不定他是真取钱去了，过一会儿就回来了，别瞧不起他，人家手头有七八十万存款。”
女接待员讪讪一笑，往店铺外面看，何宁的三轮车已经远去了。
心里虽然知道这小子跑了，跟其他农村顾客一样，进来问问，看看瞅瞅摸摸，然后跑掉。
但她不敢再多说什么，这小子是搞掉县城十三太保的人，不敢招惹。
兰驼往县公安局院里开，被门口站岗的两个人堵住。
不是正经警察，是看门保安。
这让何宁很不高兴，嘴里没好话。
“咋地，小车让进去，三轮车不让进？都什么嘴脸！”
三轮车前面，一辆小车开了进去，他俩咋不拦着？
看门保安瞪眼:“你找谁？”
何宁气呼呼回他:“找高局拿钱，他欠我一千块钱。”
看门保安愣神:“啥？高局欠你一千块钱？”
俩看门保安一愣神的功夫，三轮车开了进去。停在小车旁边。
上二楼高局办公室，最愁大领导不在。
大领导果然不在办公室。
嘴里骂一句：“又开锤子没用的会。”
敲隔壁文秘警员办公室，还没等人家应声，何宁推门脑袋伸进去。
“小唐？你一个？他们冷落你？”
小唐偷吃一包虾片，这年头最流行的小零食，
电视上天天播虾片广告，烦得要死。
门一推，吓得女警员猛站起身，手里虾片藏身后。
看进来的人不是领导，眼神厌烦挖一眼何宁。
“小唐，我跟你哥很熟，我也是你哥，给哥吃一口，我不告诉领导你偷吃零食。”
小唐嚼几下，嘴巴腾出来。
“何宁，你找高局？他们开会呢，你要等半天。”
从小唐手里接过虾片，掏一把喂嘴里，确实好吃。
“我等个锤子，你去会议室把高局叫出来，我有事儿找他，很重要。”
小唐已经知道了何宁是什么人，从他哥那儿得到说法，这小子来找警察，绝对是很重要的信息，一刻不敢耽搁。
穿一身警服的小姑娘跑出去了。
何宁继续吃虾片，嚼得脆响。
不到一分钟，高局一脸紧张神情进来了。
问话口气郑重。
“何宁同志，有什么重要消息要给我说？你有事应该先找罗所长。”
何宁一脸真诚微笑。
“高局，那帮混蛋拿走我的一千块钱，追回来了没？”
高局脸上微微失望：“你是来要这笔钱的？”
“我的钱我为什么不要，追回来了就给我，我买洗衣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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