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富银满脑子想，这批西瓜种子放出去后，自己手里能捏两千块。
他没了一点瞌睡。
过了午夜十二点，这笔账，他在心里翻过来倒过去算得更清楚。
是侄儿何宁给他搞来的这笔钱。
当村长这么多年，手里从没捏过这么多私房钱。
以宁子的意思，不能算私房钱，是村里的公款。
公款就公款吧。
有这个理由，就能把孩儿妈唬住，你敢贪走我手里的公款你试试，警察把你抓走。
今天晚上那会儿，这破烦女人脑袋凑过来看他手里的几千块，想一把抢走的那种眼神。
太过分了。
要不是知道这笔种子钱，有九千多要给侄儿何宁，这女人就死死盯着了。
这笔钱，无论如何不能让她拿走一个子儿。
村长满脑子想这两千块往哪儿藏，眼睛看到远远的网子底下两只模糊影，一蹦一跳的。
是兔子。
青草和苦菜把它两引过来的。
何富银捣一下睡迷糊的侄儿：“哎！两只兔子钻底下了，要不要拉网？”
何宁抬一下脑袋，想睁开眼睛睁不开，说一句：“不拉，等黄羊！”
“宁子，等不来黄羊呢，咱俩好歹捉了两只兔子。”
“不行，等黄羊，我再睡会儿！有点儿冷。”
没脱衣服，两床厚被子都裹在身上捂紧了。
迷迷瞪瞪中王门一脸血糊子，瞪着眼举着菜刀朝他冲过来。
猛一下惊醒，睡意全无。
村长兴奋的声音里微微颤抖：“宁子，你他娘神了，有十几只。”
“啊？”
眼睛看过去，朦胧月光下，一群黄羊往三轮车这边张望。
已经离得够远，它们还是小心警惕。
它们有可能一转头跑远，不朝网子底下钻。
网子底下，两只兔子吃嫩草吃美了，钻进来后再没出去。
“嘘，银叔，身子趴倒，千万不敢有动静。”
两个人手里都拽着绳子。
就等有一只黄羊钻进来。
村长紧张得大气不敢出一口。
兔子把远处的黄羊吸引住，有几只慢慢走过来了。
后面的几只也跟上走过来。
五年以后，黄羊没有了，野狼没有了。
这片荒滩更加寂寞。
网子有几百多平方米，撑起来两米多高。
在工地上干活，工友们教的办法，捉一只黄羊的最好手段。
因为网子不是铺在地上，是高高撑起来的。
名字很形象——天网。
有两只已经靠近了天网边缘，何宁以为兔子会被它们惊跑。
兔子不但没被惊跑，还抬起脑袋叫它们。
都进来吧，好吃的很。
几只黄羊钻进去了。
村长悄悄的憋出一句话：“要不要拉？”
“等走到中间！”
“抓这么多？”
“嘘！它们能听见！”
两人再不敢说话。
过了十分钟。
何宁声音小小的：“一、二、三、四、五，拉！”
最后一个字喊的声音大，拉绳子的同时，这群生灵转身狂奔。
逃掉了大半。
网子落下来罩住了两只黄羊两只兔子。
网子里一阵尘土飞扬。
何富银一脸不可思议。
“宁子，你他娘的这才叫本事，居然能用这个办法抓住活家伙。”
先把两只兔子掏出来装编制袋子里。
再将长角的黄羊掏出来，捆了蹄子扔三轮车上。
再掏肚子大得鼓起来的另一只。
怀孕的母黄羊，快要生了。
身子重反应慢，被网住。
眼睛那么大瞪着捆它四个蹄子的两个人类。
何宁蹲下身，摸摸它的皮毛，一个冬天熬过来，很瘦很无助。
一声不吭任人宰割。
何宁眼前一幕景象:拉回去宰了母羊，小羊从肚子里掏出来。
它吃不到一口母乳。
“银叔，这只母羊放了。”
何富银以为耳朵听错了。
“放了？你想什么呢，你给苏老大送一只，咱两家分一只，你说放了，凭什么？”
“它是母羊，它要生了，咱不能把它宰了再把它孩子掏出来，放了吧。”
“咱俩熬一夜，抓住一只多不容易，不放！”
何宁懒得解释。
网子挑起来放开怀孕母羊，再把何富银一把拽开。
当叔的一肚子火。
”你…你这家伙……”
何富银气得说不顺溜话。
想吃一顿是吃不上了。
三轮车开动返回，村长气呼呼不想跟他说话。
“银叔，行了行了，跟女人一样拉脸？两只兔子都给你。”
“我没见求过兔子。”
“村长，我今儿还给你买了一双皮鞋呢。”
“我说把那双黄胶鞋买上，你非要买皮鞋，我能穿住皮鞋吗？”
“村长，过两天我去县城买新摩托车，要不给你也买一辆？”
“胡扯，四千多，跟三轮车一个价，你给我借钱？”
“你要借的话我给你借，你八亩西瓜卖了，钱还我就是了。”
“我不买摩托，我买三轮，你借我四千五。”
“我考虑考虑……”
有必要让村长开一辆三轮车在自己手底下周转。
他家种八亩地西瓜。
六月底，连放的定金带借的买三轮车钱都收回来。
三轮车停在坡底下河湾旁。
“为什么不开回去？”
“银叔，这个点儿，我老婆我儿子睡得着着的，三轮车在大门口堂堂响，把我妻儿吵醒了。”
侄儿疼老婆孩子，何富银服了。
一只兔子分出来给村长。
“提回去吧，让我六婶给你红烧，多放葱和干姜。”
“宁子，你不是说两只都是我的吗？”
“你看你，当叔的人，咋不让着侄儿？我熬一夜，我不能什么都没有吧？”
“那只母羊养着，生了崽子不就三只了？我又没说非要现在宰杀。”
何宁猛一下反应过来。
对呀，可以养着让它生崽。
熬到后半夜，迷迷糊糊的反应不过来。
也怪村长，干么不早说清楚。
一只手拎兔子，另一只手把黄羊提上。
野羊有三十多斤，活着拉过去给苏矿长。
黄羊放到麦草垛跟前，跟王元生拉来的这三只羊待在一起，它就不乱跳腾了。
回屋里，到铁门跟前，刚要轻轻推门。
李娟在里面问一句：“宁子？”
“老婆是我，你咋起来了？不会一夜没睡吧？”
“我听见车响，想着是你回来了。”
车子在大门外下面河湾里响，李娟都能听出来是自己男人回来了。
兔子装在袋子里，在里面乱动抖擞，吓李娟一跳。
“什么啊？”
“野兔子。”
“你不是说捉黄羊吗。”
“捉了一只，怕吓着你，放草垛那儿了。”
“我看看，有什么可怕的。”
李娟跑过去看。
“哇，这么大一只，要宰了吃肉？”
“送人的。”
“好可怜。”
还好没把怀孕母羊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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