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骑出了村里。
蔺家姑娘还哭得一噎一噎伤心。
何宁半肚子无奈。
天黑了，要去姐家接儿子的。
可这位姑娘的家有八十里路，骑摩托车跑一个小时才能到。
“别哭了，从那个混蛋手里出来了你还哭？你啥意思，让我把你送回你家？”
愁！
“喂！姑娘，小水村有你家亲戚没？有的话我把你送到小水村里，明天一早你再回去？”
蔺家姑娘使劲摇头：“没有，小水村没有我家亲戚。”
“那…附近那个村有你家知根知底亲戚，我把你送过去？”
姑娘口气可怜巴巴:“哥，我给你十块钱，你把我送回去呗！”
“我天，八十里路，又是晚上，来回两个小时，我要接我儿子，我哪有时间送你。”
姑娘又哭，把自己遭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总结起来就一句话:张爱伯是个骗子。
他说他家在杨柳村，可在杨柳村下了班车后，张爱伯把她一路骗到十里铺来了。
“咦？杨柳村通班车了？”
“哥，这个正月才通的。”
不是不想跑一趟她家，是油箱里的油不够八十里路一个来回。
摩托半路歇菜，怎么办？
只能把她送到最近村里她的亲戚家。
“姑娘，油不够跑你家再跑回来，你好好想想，你最近的亲戚家在哪个村。”
车子发动着，跑了出去，姑娘好好想哪个村有她家知底儿亲戚。
“哥你叫啥？”
“你管我叫啥，我让你想你家亲戚，你问我叫啥干么？别问，你就不怕我也是混混？”
“怕，县城里骑摩托车的小年轻都是混混。”
何宁：“……”
"哎姑娘，别搂那么紧，我给你说，我要去我姐家接我儿子，天一黑我儿子哭着找妈，被你耽误一会，我儿子哭死了。”
“哥你是好爸爸，要不你把我送到我姨家吧，就刚过去的那个村。”
“哎？你这姑娘咋这样，刚才在村里咋不说有你姨家？”
“哥我刚想起来那个村有我姨。”
摩托车掉头，原路返回十几分钟。
到刚才路过的贾家崖，到村口，姑娘从车上跳下，小声说：“哥谢谢你救我，有机会我会报答你。”
何宁心里骂一句，报答个屁，耽误我接儿子回家。
鬼知道你跟张爱伯怎么回事。
这姑娘在县城一家裁缝部里当学徒，不知怎么的被张爱伯骗到十里铺村里来了。
何宁想起一件事。
“喂，我问你，有没有看到大街上贴悬赏公告，抓胡向东的那个公告？”
记忆里，公告不是今天就是明天贴出来的。
“哦？那个呀，今天下午贴出来的，哥你问这干啥？”
“不管你事。”
摩托车忽一下出去，一个小时到小水村里。
姐姐家上房屋里亮着灯，摩托车骑进院里。
何宁在门台上跺跺脚揭门帘进上房屋。
一屋子人看电视。
小水村里也不是每家都有电视。
有电视的人家，挤着一屋子人。
他们看《七侠五义》和满屏幕雪花。
张东平抬眼：“哟，宁子，这么晚你跑来了，接文文？”
“姐夫，我怕小子闹腾我姐，我来接他回去。”
上房屋里，七八个脑袋转过来看一眼何宁，再齐刷刷转过去看电视。
张东平笑嘻嘻从众人中间走出来。
“你儿子哭坏了，把他姑整死了，在厨房呢！还没睡着。”
何宁赶紧转身进厨房。
何燕怀里抱着文文一颠一颠哄着，文文睡眼迷瞪满脸泪痕。
小子这个点儿还没睡着，下午两点那会儿肯定睡了一觉。
何燕看弟弟进来，长嘘一口气。
“宁子，你儿子闹腾，非要妈妈，怎么哄都哄不好，天啦，我还以为他亲我呢，臭小子晚上瞌睡了谁都不认。”
何燕说话声把刚要睡着的小文文吵醒了。
嘴一咧又哭。
“不哭不哭，爸爸来了，爸爸接你回家找妈妈！”
小文文喊一声“爸爸”，身子一斜爬起来扑进爸爸怀里。
何宁斜抱着他使劲儿亲。
“姐，文文晚上要妈妈哄睡觉，我把他抱回去。”
何燕瞪眼：“这都八点了，你咋回？”
“姐，我骑摩托，半个小时到家。”
何燕把弟弟骑摩托一茬忘了。
刚才院子里摩托响，还以为是村里别得人骑摩托。
何燕从炕上跳下，找来一件宽大棉衣给文文穿上。
“娃捂好不要冻着，路上骑慢点儿。”
文文哭腔泣调：“爸爸！”
文文叫一声爸爸，委屈极了，伤心极了。
“找妈妈，走呀走爸爸。”
“好好，这就回家找妈妈！”
前世的这个点儿，文文在姑姑怀里一宿一宿哭着要妈妈，文文哭，何燕哭，当爸爸的何宁在看守所。
何宁心底一股隐隐痛楚。
“儿子乖，是爸爸不好，爸爸应该早点来接你。”
傍晚那会儿，才想起来文文要接回来在妈妈怀里哄睡着。
鬼知道怎么就耽误了一个小时送了一趟蔺家姑娘。
混蛋张爱伯，他瞎折腾骗人家小姑娘，才让儿子伤心了大半天。
文文穿厚实，戴好帽子捂好口鼻，裹在爸爸怀里。
用一个床单身上绕一圈固定住，免得他打瞌睡掉下去。
张东平嘴上抱怨。
“宁子，你今晚睡到我家，明天一早走不行呀？”
“姐夫，我儿子晚上睡觉这会儿，非要在妈妈怀里哄一会儿才能睡安稳，否则哭闹一夜，我这个亲爸都哄不好。”
张东平骂一句：“这么大娃了，还闹腾人？给我儿子，一把掌把他揍睡着。”
何燕骂一句：“去去去，管你什么事儿！”
张东平又嘻嘻笑。
“我舅子来家里几趟，我居然没招呼着喝一盅酒。”
张东平笑呵呵对小舅子说这种话，是因为何宁给他家买了电视。
何宁苦笑。
“姐夫，我骑摩托带我儿子回家，我喝什么酒。”
何燕两口子跟在摩托后面从巷子出来。
何宁问一声：“姐，今儿没人找你麻烦吧？”
这话问的何燕莫名其妙。
“宁子，谁找我麻烦？什么意思你？”
“爸爸，回家找妈妈！”
摩托忽突突跑出去。
“儿子，你说话不算数，你说在姑姑家玩两天，你怎么闹腾姑姑？”
“我要妈妈！”
“屁崽子！”
何宁担心张大爷找姐姐说自行车的事。
张大爷认出来他是十里铺村里的何家人，在镇街上经常混。
姐姐什么都不知道。
说明那老头还有点儿自知之明，知道自行车不是他的。
摩托车大灯打开，二十几分钟到家门口。
上房屋里电视还在演。
月婆子一点儿不听话，不但把脑子要看傻掉，还要把眼睛看瞎掉。
摩托在院里停好，抱文文下来。
“文文？”
这小子裹在大衣里，绑在何宁怀里，沉沉睡了过去，脑袋耷拉着。
这个姿势也能睡着？
斜抱着文文进厨房。
李娟坐在炕上，怀里抱着悦悦咕嘟咕嘟吃奶。
“咦老婆？我以为你还在爷爷屋里看电视。”
“宁子，咋才回来？你说来去用不了四十分钟，这都两个小时了。”
“碰见糟心事耽误了一会儿。”
隔壁屋里，有人嘻哈哈笑，不是爷爷。
“娟？隔壁屋里谁笑？”
“赵家表叔，他领赵爷爷回去，看电视看的走不了啦！”
何宁卧好文文，从厨房出来，给隔壁赵家表叔打招呼。
“哎表叔？还不带我赵爷爷回家睡觉，你们咋看电视看得也迷掉了？”
赵表叔拽住他老爹，嘴上嚷嚷：“迟了迟了，赶紧回。”
何宁把他们父子送出大门。
赵表叔说一句:“爸，天黑，你慢慢走。”
这一幕在何宁眼帘里。
想几年前，爷爷生一场病的那次，父亲拽着爷爷回家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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