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宁赖床不起来。
正月里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
李娟做好了早饭，喂完了猪仔，站在炕沿边喊了三遍。
何宁睡得死死的无动于衷。
李娟心疼，男人太累了！
“文文，你昨晚踢得你爸爸没睡好？你睡觉很乖的，不乱踢人啊！”
文文一巴掌拍在爸爸脸上。
再咯咯咯笑翻。
何宁全身酸痛。
眼睛迷瞪爬起来，一把搂过儿子，在他肚子上一顿拱。
“臭小子敢拍我一巴掌，反了天了你。”
文文被爸爸鼻子脸拱肚子咯咯笑了大半天。
“娟，爷爷呢？”
“在大门外晒太阳。”
何宁伸伸懒腰，吐一口气：“我都睡到太阳出来了？太懒散了！”
李娟微微笑，安慰一句：“你一天一天的，那么辛苦。”
在李娟意识里，男人辛苦奔波这多少天，今儿睡到中午起来都没事儿。
“娟，还是没电？”
“没有！天一亮电就停掉了，估计晚上才来。”
“切，估计晚上也不来了。”
穿好衣服吃完早饭，铁锨和铁叉拿上，去菜园里收拾杂物。
小文文跟在爸爸屁股后面，黑子绕在小文文脚下。
菜园子里，去年秋天没收拾掉的干菜叶子铺了一层。
铁锨刮开，一层嫩黄鲜绿的辣辣芽儿。
真正一抹春绿。
“文文，过来，爸爸挖一大把辣辣，你拿去给妈妈洗干净，爸爸中午饭就着吃。”
“爸爸，你挖啥呀？”
“儿子，看爸爸挖辣辣根。”
一铁锨下去，再翻上来，白森森几根文文小拇指粗的辣辣根挖起。
头上顶着一抹嫩黄鲜绿。
“爸爸，脚一踏一挖。”
“儿子，你也要挖一把？好，爸爸给你挖一把。”
父子俩咕咕哒哒聊着天，菜园子里的杂物收拾掉，成一堆放一把火烧了。
一股碱蓬柴草的烟味儿在园子里弥漫。
梅姑从她家大门口往来走。
“梅姑，你今儿忙啥？”
李红梅走到何宁跟前。
口气很委婉问一声：“宁子，自行车今天能拿来不？你姑父要去一趟杨柳村，把人家盖房子的活看能不能接下来。”
何宁赶紧收了铁锨回院里。
“梅姑，我这就去小水村拿自行车，来回半个小时。”
“不急不急，你姑父今天明天去都可以，他家动工就到二月底了。”
“那不行，我现在骑摩托车拿自行车，很快的。”
李红梅眉眼笑成一疙瘩。
“宁子，我还以为你把自行车扔到了矿区，跟人家换了摩托骑着玩儿。”
这会儿是做中午饭的点，李红梅转身回去做饭，再喊一嗓子。
“宁子，下午给你家淘几袋麦子，拉去磨坊磨面粉。”
何宁进院里，铁大门打开到最大，身子跨在摩托车上。
朝厨房屋里做饭的李娟喊一声。
“娟，咱家白面没有了吗？”
李娟应声：“不多了，昨天跟梅姑说好的，今天她帮咱淘三袋子麦。”
“娟，我在镇上买一袋子面粉驮来？”
李娟从厨房屋里出来，看男人骑在摩托上准备出门。
“宁子，咱家有麦子，干么去镇上买面粉，梅姑帮我淘三袋子，拉去磨坊一会儿时间磨下来，昨天跟梅姑说好的。”
摩托车发动着，往大门外面骑。
李娟喊一嗓子：“哎！我说了不买不买，你还要出去？”
“我去拿梅姑家自行车，不是去镇上买面粉。”
“啊？梅姑家自行车你扔外面了？”
“我这就取来！”
“爸爸，爸——爸——”
小文文哭声拉着跑到摩托车跟前，要爸爸带他坐摩托车出去玩儿。
李娟怒目喊一声：“文文不闹，爸爸出去一趟，怎么能带上你？”
何宁一弯腰，儿子拽到车上抱进怀里。
“没事儿，我带他兜一圈儿去！”
李娟又抱怨何宁：“哎呀！多危险，说了不要惯着他，你骑摩托你怎么能带着他出去？”
没事，你把我大衣拿来。
李娟拗不过父子俩，转身进屋里拿出何宁穿的黄大衣。
中午这会儿，天气虽然暖和，但摩托车跑起来，迎面干冷，不能把儿子冻坏了。
小文文身子瘦小，裹进黄大衣里，一个纽扣解开，只露出个脑袋。
朝妈妈咯咯笑。
“妈妈，好玩，妈妈你上来。”
“文文，你太闹腾你爸爸了！”
何宁直起腰，安顿一声：“儿子坐好了，出发！”
忽突突两声响，大门口一团烟，摩托车从门前小坡冲了出去。
路过王元旦家商店，几个人站在路边看。
“何宁，你骑谁的摩托？”
“矿上老哥的，给他送羊肉！”
商店老板喊一句:“何宁，王元生今儿把羊肉拉去矿上了，你还送啥？”
摩托车本来想从说话人的身边忽一下过去，听到这句话，停下来。
王元生是王元旦的堂弟。
王元旦肯定向着他堂弟说话。
“何宁，你骑摩托给矿上送羊肉？来不及喽，王元生已经送去了。”
商店老板的意思，何宁你骑着摩托拉什么风，我弟把三只羊羔拉去矿上卖钱，有本事你截住？
何宁截住王元生往矿区卖羊羔肉，于情于理说不过去。
王元旦一副自己好就对了，别人好就不行的嘴脸。
何宁冷哼一声。
“王元旦，你信不信，过不了多久，我也在咱村里开商店，卖的货又好又便宜。”
“你…何宁你会开个屁商店。”
“爸爸，走——啊！”
看在儿子急着想走的份上，不跟王元旦蘑菇了，摩托车忽突突一下远去。
商店里的几个人立马问王元旦。
“王老板，你不是嚷嚷着买摩托车么？什么时候去买？”
“王老板，何宁骑着摩托在村里拉风，你看着不眼羡？”
王元旦骂一句：“我眼羡个屁！”
嘴上这么说，眼神死死盯着何宁骑摩托远去的背影。
……
二十分钟，何宁到小水村里。
先去姐姐家撒一圈。
“文文，坐好了，去姑姑家！”
“呜呜呜，去嘟嘟家。”
“文文，字儿咬清楚，是姑姑。”
“去姑姑家！”
摩托车忽一下到姐姐家巷子口。
柏柏嘶声哇气哭着往出跑。
他妈妈拿着笤帚在后面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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