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觉的点儿了。
李娟端着脚盆水出大门倒,看男人还在外面晃悠,感觉奇怪。
“宁子,这半天你站大门外晃悠什么啊?”
何宁紧步上去,接过盆,责怨老婆:“谁让你端一盆水出来?倒水你叫我啊!”
“宁子,我给爷爷和文文都洗了脚,他俩睡了,文文跟爷爷睡,嘻嘻,这小子现在听话呢。”
儿子今天打了针,害怕劲儿没过去,妈妈说什么是什么。
李娟蹲在地上,给爷爷洗脚,再给文文洗脚,再哄文文跟爷爷乖乖睡一个炕上。
何宁接过盆,倒了水,进大门进厨房屋子,再倒一盆温水,让老婆坐炕上。
蹲下身给老婆洗脚。
李娟不乐意。
“我自己洗。”
“娟,我…欠你的。”
“什么欠不欠,再不要说这种话,你现在好以后好,这就够了,以前的事,再不提。”
悦悦忽闪着黑亮大眼,嘴里“啊”“哦”。
“嘿!我女儿想跟我说话。”
襁褓抱进怀里。
“啊,哦,我是爸爸,悦悦乖,灯拉灭了就好好睡觉,不哭不闹。”
悦悦的睡眠调整的很规律,灯拉灭,不哭不闹睡着。
“哇呜”一声时,李娟侧过身哺乳。
小悦悦脸蛋胖嘟嘟,大眼睛忽闪忽闪,像极了妈妈。
看着看着,何宁眼眶里又是泪花。
侧过脸不让老婆看见。
李娟揉眼睛打哈欠。
“宁子,地里就消冻了,可咱家一车粪都没有。”
何宁的脸埋进女儿襁褓里。
“娟,不要担心,我花五十块钱买十车羊粪。”
安顿好老婆跟女儿睡踏实。
何宁轻手轻脚出门。
隔壁屋里,爷爷跟儿子睡得安安稳稳悄没声息。
炕毡底下的刀子取出插在腰里裤带上。
柜盖底下的弹弓装进大衣兜里。
四股铁叉藏在麦场草垛里。
齐眉长的铁锨把握在手中。
他们要来,最少两个。
也有可能三个五个七个八个。
再多人的可能性不大。
人多动静太大,惊动村里其他人家,反而是他们的麻烦。
何宁意识里,不能让歹徒靠近自家院子,伤害挡在五十米外。
但这会儿时间,脑子里有另一番计划。
无论如何他们是要翻院墙的,就在翻院墙的时候撂倒他们。
摩托车钥匙装兜里。
大半夜,自己明晃晃站在大门外,他们老远看见,不会靠近。
黄大衣穿紧,羊皮袄裹身上,蹲院子后面山顶上等。
熬一夜算什么,打牌喝酒的时候,两天两夜不睡觉都没事儿。
蹲在山顶,身上捂得严严实实。
除了脚趾头稍稍有点儿麻木,身上一点都不冷。
也有可能,他们今晚不来。
何宁想,如果我是叫花骗子,我不可能就这般善罢甘休。
我肯定来的,别的不说,自己的摩托车一定要拿走。
摩托车就在院子里停着,悄悄进来悄悄推出去。
如果是他们自己花钱买的摩托车,钥匙不止一把。
嘴里嘀咕一句:“无论如何他们会来院里推摩托车的。”
偷人家鸡,当混混的何宁不是没干过。
午夜两点到三点是最好下手的时间点。
正月十五,他们知道,在十二点之前,农家人炕上,有可能围一圈儿人打牛九牌。
坐在山顶上的何宁,换位思考,把他们接下来要干什么翻过来复去想得清清楚楚。
戴着大暖帽,裹紧黄大衣,又捂着羊皮袄。
厨房炕上,李娟醒来看旁边,没有男人躺着睡觉。
文文在爷爷屋里,她能想到自己男人在隔壁屋儿子被窝里睡着,方便半夜叫儿子撒一次尿。
李娟不会想到男人蹲坐在屋后山顶等歹徒上门。
午夜十二点过了。
何宁眼睛瞪得更大,没有一点点瞌睡。
月亮明晃晃冷清清挂在头顶,院子周围什么动静都没有。
何宁不信他们不来。
他们对这辆摩托车无动于衷?
悄悄进院子,悄悄推走摩托。
一点过了。
没动静。
深吸一口气,有些动摇。
或许,他们打听到了十里铺何宁灭了县城八大金刚,搞掉了镇上杨彪一伙街混。
他们不敢来了。
不信!
等到天亮!
决心等到天亮,微微袭上来的瞌睡立马驱散,眼睛瞪得更大看院子周围动静。
月光下,自家小院里两间房子三面土墙尽收眼底。
突兀的是院子里停着一辆摩托车。
东边院墙靠着一堆麦草垛。
破家值万贯。
现在,这个家不破,这个家里,女人身上有一千块,何宁身上两千多块。
脚指头冻得有些麻木。
身子再往低蹲,羊皮袄底下护住脚。
眼光往远处看,村道里王家那道围墙隐隐糊糊。
腊月里,李十婆从那堵围墙后面出来,想闯进何宁家院子撒泼打滚。
现在,李十婆一家人,看见何宁远远躲开。
那段院墙看了十几分钟。
他们不可能从王家院墙那儿闪出来,他们不会从村道里过。
这个点儿,村里晃荡一半个回家的人也不是不可能。
他们极有可能从大门下面的河湾里闪出身影。
眼光盯着大门下面的坡路。
有农历十五的月光普照。
否则,他们挨到院墙跟前才能发现。
山顶上,何宁的眼光能看见他们,他们一抬头也能看见山顶的人。
但他们不会想到这个点儿,这家的男主人蹲在山顶上等着他们来。
如果他们能想到,他们就不会来。
何宁眼睛猛一下瞪到最大。
一个人影从小坡下面忽闪出来。
一个人?
不可能!
或许不是叫花骗子,是村里别的什么人。
村里别的什么人在这个点儿往何宁家院子靠近,除了偷东西还能干什么?
腊月正月,何宁辛苦出门赚钱,大家都知道他身上有钱。
嘴上嘀咕:“三个五个,都出来吧!”
身子退后一步趴倒,眼前两根柴蒿挡住。
山底下河湾里上来的人,绝对看不见山顶趴着一个人。
半天过去,何宁眼里还是对方还是一个人影。
弓着腰,慢慢往院墙跟前靠。
认不清是不是白天的叫花骗子。
何宁不相信他们只有一个人,出来吧,三个五个七个八个。
只有一个人摸到了院墙根。
没道理啊!
他顺着墙根往大门跟前走。
新安的铁大门朝里面插着门栓。
趴在山顶上的何宁清楚看到,这家伙猫着的腰站起,推了一把铁门,一声沉闷声响。
如果今儿不装这扇铁门,他轻松进院里,摩托车悄悄推出去。
明白了。
他一个人来,他只是想悄悄推走摩托车。
铁门响了一下。
他顺着院墙又往麦场这边绕。
手里似乎提着什么,何宁皱眉仔细看过去,是白色方形塑料桶。
心里一紧。
他要骑走摩托车,他知道摩托车里油不多了。
这下可以确定是白天两个人中的一个。
他没想到这家院里突然装了铁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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