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宁不认识他们。
“站住！你们干什么的？”
一声大喝，把他们三个人堵在大门口五十米远处。
面包车里，李家女人哭哭啼啼，声音凄惨。
李党卫连骂带哄让他老婆安静下来。
何宁立马明白他们是干什么的人。
林主任身边的瘦高干部，看着面熟，想不起来怎么称呼。
但何宁已经知道他们是镇上的突击队干部。
“何宁，扛着铁锨想干什么？别乱来，我们是干工作，别在我们跟前耍你的混混性子！”
瘦高干部对何宁很熟悉。
腊月里在镇上输钱混迹的二流子混混，能不熟？
何宁忽一下想起来他是谁。
冷哼一声，给镇上的干部们把事儿解释清楚。
“小常同志，正月初七，我交上去的五百块钱保证金，只保证三天？”
小常同志张嘴惊愕。
“什么？你初七交了五百块保证金？”
“对，我保证五年内不生第三个，怎么，过了三天就不算数了？”
小常旁边的林主任眉头一皱。
“哎！何家的，话不要乱讲，我什么时候收到了你五百块钱保证金？”
何宁脑子里忽一下明白，那五百块钱是交错人了。
怪不得他们找上门带何宁老婆。
他们以为，何宁会求爷爷告奶奶说一番下气软话。
何宁有条件交保证金，但林主任知道他家在十里铺里最穷。
能交上去五百块钱，几乎不可能。
但何宁说的话让林主任大吃一惊。
“林主任是吧？上面规定初七上班，我初七进去交钱，你人在哪里？”
“小杜女同志接待我，收我五百块钱，给我开的收据，难道你不认，我走的这个程序不对吗？”
“怎么，她是临时工？收钱不算数？”
何宁吐字清楚，思维缜密，毫无慌乱，胸有成竹。
问的林主任和他身边的两个干部相互瞪眼质疑。
我们是不是找错人了？
“你是何宁？”
“对，我就是何宁，我老婆叫李娟，刚生完二孩半个月，还在月子里，你们这就急着带人？”
林主任瞅他半天。
以前没打过交道，听说混得很，敢拿铁锨拍人？
林主任往后退了两步，再问何宁话。
“你说你把五百块钱交给了小杜干部？给你开了收据？”
“林主任，你不相信？”
林主任不相信。
转身问身边下属：“小杜有没有告诉你们，她收了这家的保证金？”
“林主任，小杜初七值了一天半，初八初九再不见人影，我们不知道她收了这家的五百块钱。”
林主任脸色难堪，暗夜护着，别人看不清楚。
嘴里骂一句：“这不让咱丢人么？”
又问何宁：“你说有收据？”
收据在何宁外套衣兜里装着，林主任的意思，掏出来给他看。
何宁掏出收据，没递给眼前的林主任。
从兜里掏出火柴，划着一根，把收据上的一串数字报出来。
“领导，这串数字你记下，查你的收据本，清清楚楚。”
“林主任，我有这张收据在手，你还敢缠搅我老婆，我去县上找你的领导。”
“上班期间，放一个临时工胡乱收钱开收据，你这突击队主任是不是不想当了？”
偏远农村人家，看到林主任他们，谁不是求爷爷告奶奶讨饶缓几天放一马？
可这个何宁，口气这么硬倔。
只有一个解释，他真交了保证金。
林主任是干正经工作，不是土匪。
事儿卡到这个点儿，怎么可能强行闯进人家屋子带人？
“何家的，我会去找小杜干部落实情况，如果你敢撒谎，我明天一早带人。”
林主任他们转身回面包车上。
车子发动着开走了。
何燕刚好从大门口出来，看见这一幕。
何燕吓得腿肚子发软。
她是过来人，她知道那辆面包车是干什么的。
“宁子！”
何燕喊弟弟的声音里都是颤音。
“姐姐，没事儿了。”
“宁子，是林主任带的人？”
“他应该是突击队主任。”
“宁子，他们这就走了？”
何宁转身，把姐姐搂一下，好心安慰：“姐，别跟我老婆说这事儿，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可是……”
“姐，别告诉我老婆他们来过，别吓她。”
何燕知道弟弟把他们打发走了，今晚确定没事了。
“知道，我给娟什么都不说。”
何燕满脑子疑惑，弟弟是怎么把它们打发走的？
交了一大笔钱？
幸好弟弟这段时间挣钱了，要不然，大正月找谁借钱去。
姐弟俩回屋里。
从爷爷到文文，老小盯着电视，脸上全是痴呆傻笑。
盯着电视眼睛不眨。
何宁过去把电视关了。
“一个一个的，钻里面去！”
敏儿把他往过拽：“哎呀舅舅！”
“敏儿，你从下午五点看到现在的八点，你不要眼睛啦？”
敏儿跑过去又把电视打开。
有什么办法。
第一天装好电视，又是亲外甥，她妈妈也不管，当舅舅的管什么。
她妈妈也看得眼睛傻愣。
李娟也看得傻愣。
悦悦在厨房炕上哇哇哭喊她都没听见。
何宁拽着她胳膊到厨房奶孩子。
她自己都不好意思，奶着悦悦给自己男人讪笑道歉：“宁子，看电视能把人看迷掉看傻掉。”ъiqugetv
何宁叹一口气。
“本来就是傻老婆，再这样看电视，搞得我女儿也傻掉了。”
李娟手底下，小悦悦的小枕头扔过来。
“瞎说，咱小悦悦才不傻。”
李娟揉眼睛。
何宁心里担忧，买电视是不是买得太早了？
何燕从外面进来，搭一锅热水洗脸洗脚。
“宁子，今晚上我给爷爷端洗脚水。”
何燕用给爷爷洗脚表示自己看了一下午电视没包饺子的愧疚。
“宁子，明天姐一定给你包饺子。”
“算了，明天早上，我把你和敏儿送回去，勇勇和我姐夫在家看电视也看傻掉了，你得照顾他们。”
何燕心里纠结。
从初一来娘家到初十，家里男人和两个孩子管不上，肯定乱得一团糟。
该回去一趟了。
弟媳妇状态不错，不要提水端重东西，没什么大碍了。
“行吧宁子，明天你开拖拉机把我和敏儿送回去。”
一锅水烧开，何燕端到隔壁屋，给爷爷洗脚，给敏儿洗脚洗脸，早早睡了。
何宁跑了一天，现在不是脚底板困，是胳膊酸，拧了一天拖拉机头。
坐在炕沿边拍胳膊。
李娟把悦悦卧在炕上，靠过来拍男人胳膊。
声音小小的，弱弱的问一句：“今天也能赚一千块？”
一把钱从衣服兜里掏出来，仔细数一遍。
一百只猪仔的钱，一千斤油渣的钱，都在这儿了。
两千五百八十三块。
“给老婆，你数数？”
男人开拖拉机赚钱，效率高一大截。
“宁子，咱是不是...村里最有钱的人了？”
何宁睁眼瞪老婆。
这小心胸女人竟然这么想？
这还在哪儿？
从腊月到正月的现在，每天早出晚归辛辛苦苦，一块一毛算过来，还没挣够五千块。
买三台电视就花掉了一千五。
梅姑家骡子丢了就得赔一千多两千。
家里的存粮只有几百斤，够拉磨坊一次。
开春消冻起地基盖房子，得一万多块。
李娟居然认为她现在是村里最有钱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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