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树底下冻得硬邦邦，半天挖不开。
秋天里的一袋子绿头萝卜埋在这里。
今天早上吃羊肉臊子汤，如果能放进去几片萝卜，那是相当滋补。
萝卜猪肉臊子馅饺子，何宁从小最爱吃的一口。
大腿粗的萝卜，从去年秋天开始埋在地下，不会虚掉。
何宁噘着屁股吭哧吭哧挖了半天把冻土层挖开。
擦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子。
敏儿蹬蹬跑出来，神情紧张：“舅舅，西游记开了开了，快进来看！”
“敏儿，舅舅忙着呢，舅舅不看。”
敏儿急慌慌跑进去。
文文又跑出来。
“爸爸，爸——爸——进来看。”
“文文，你能看懂个屁，你过来陪爸爸挖萝卜！”
小文文果然看不懂，不看了。
一个手拿着一个大苹果，被爸爸这么一说，站爸爸跟前。
站在枣树底下，看爸爸撅着屁股挖萝卜。
萝卜还没挖出来，他不知道爸爸在挖什么。
“爸——爸——”
“哎！咋了儿子？”
“你干什么？”
“挖萝卜包饺子，你爱吃不？”
“爱吃！”
过了一分钟，小家伙又问：“爸爸，你在干什么？”
“说了挖萝卜包饺子。”
挖到一米深，冻土层挖下去了。
萝卜还没挖出来。
“奇了怪，挖错了？”
何宁退后一步，眼睛看过去，脑子里嗡一声响。
费了半天劲，挖错了，在另一个枣树底下。
何宁觉得也不能全怪自己。
姐姐手指头一指，说在这个枣树底下，他以为就在这个枣树底下。
“算了文文，不挖了，都这个点儿了，饺子包不出来了。”
小文文蹲下身，捡起地上的一个土疙瘩捏在手里。
另一个手捏着苹果。
看爸爸拿起铁锨扛起?头准备回院子去。
小文文把哪个手拿着苹果给忘了。
眼睛没看清，土疙瘩喂进嘴里狠劲一咬。
等何宁转过头看他时，已经是满嘴土。
小子感觉不对，愣怔怔看着手里土疙瘩，“哇”一声大哭。
何宁扔下?头。
抱起文文，手指掏他嘴里的土，好心安慰：“没事儿没事儿，吐掉就好了。”
“爸爸坏！噗噗——”
“你自己吃一嘴土疙瘩，你说爸爸坏？你咋这么不讲道理？”
一嘴土哪能吐干净，文文嘴里不舒服，还是哭。
何宁抱着他进屋里，灌一嘴水。
一嘴水加一嘴土进了文文肚里。
“这样子肚子会不会痛？赶紧吃苹果。”
小文文一口一口把手里的一个大苹果吃完了。
何宁把另一个苹果掰开，用勺子挖苹果泥，挖半碗端给爷爷吃。
爷爷房间里。
一家大小，眼睛不眨盯着孙悟空。
只有何宁对电视是一脸厌烦。
何燕纳闷之极。
“宁子，你不看？”
“看过了，你们看，我给你们做饭。”
何燕和李娟看电视看得顾不上做晚饭。
这电视剧演得也真够讨厌，偏偏在做晚饭的点儿播放。
何宁一个人在厨房里忙。
炕上的小悦悦“哇”一声啼哭。
李娟看电视把自己女儿都不管了。
何宁把李娟拽出来。
“悦悦要吃奶了，赶紧！”
“哎呀！还没完……”
何宁真是无语，
跳炕上抱着悦悦摇啊摇。
“乖，妈妈看电视不管你了，电视不是个好东西。”
李娟跑进厨房，急慌慌跳上炕，接过悦悦，嘴里说：“悦悦乖，赶紧吃饱，还有一集呢。”
李娟看何宁拿眼睛瞪她。
咧嘴傻笑。
五分钟插播广告的点儿，李娟把悦悦奶完，扛在肩膀上拍一下脊背，再卧到炕上。
给何宁安顿一句：“你不要抱着摇她，她很乖的。”
蹭一下跳下炕，接着看第二集孙悟空。
何宁把酸菜切好，土豆丝切好，臊子汤做出来，面煮出来。
一盘子面碗端到隔壁屋饭桌上。
“吃饭，一个一个的看傻掉了。”
黑子蹲在门口，急得呜呜哼唧，也表示强烈反抗。
到吃饭点了还看电视？
何宁再端一盘子面碗进来，老小五个人，黑子从门帘挤进去，也张呆呆看着电视上的孙悟空三打白骨精。
何宁长长的喊一嗓子：“吃——饭——”
何燕这才反应过来。
“宁子，你把饭都做熟了？你也不叫我一声。”
“姐，我这已经是端来第二回了，赶紧吃，面要坨掉了。”
五个人眼睛盯着电视，身子扭过来坐在饭桌上吃饭。
看上去奇怪至极。
这顿晚饭，何宁伺候他们吃到电视剧结束。
“姐，喂猪仔啊，我去放拖拉机水。”
……
王琴站在她家门台上，远远看村子另一头。
何宁家院子里竖起来电视天线。
村里最穷的一家子，过了一个年，凭什么就能买得起电视？
十里铺村里。
有两个儿子在外面工作的张奶奶家。
村长何富银家。
开商店的王元旦家。
除过这三家有电视看。
王琴家是第四家有电视的人家。
今年过年，他儿子何军又拉来一台新电视。
可现在，有新电视的人家是李红梅家跟何宁家。
两台新电视都是何宁买来的。
村里人就把王琴家的优越地位给忘掉了。
前两天，王琴转娘家去，她家上房屋里钻着一屋子人看电视。
等她从娘家转回来，钻他家屋里看电视的人也就不敢去了。
但李党卫的儿子李东东照样去。
这小孩奇怪的很，在王琴家上房地上一杵，眼睛不眨看孙悟空，看到结束。
再一声不吭转身回去。
他看完电视往回走的时候，天色已经黑沉。
他回去吃晚饭。
王琴把他一把拽住。
“东东，在姨奶家吃饭。”
王琴和李十婆是亲戚套亲戚表姐妹。
李党卫的儿子叫她姨奶。
“姨奶，你又让我偷拖拉机摇把？”
王琴不吭声，拽着东东坐饭桌上吃完晚饭，再把一啤酒瓶水递在他怀里。
“东东，你想想，你奶奶被他欺负成啥了，你再想想你捡到的狗娃被他夺走，你气不气？”
“你再想想，他家有电视了，可他不会让你去他家看电视，你气不气？”
五岁的李东东，被王琴这么教唆，手里再有姨奶给的一块钱。
他气呼呼说：“姨奶，我把他的摇把偷来。”
“东东，你把这一瓶水灌进拖拉机油箱里，再把摇把拿走。”
“姨奶，昨晚摇把不在拖拉机上。”
“把这瓶水灌进油箱里。”
李东东抱着一啤酒瓶水从王琴家屋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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