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伯老爸，吃着何宁家饭菜，轻描淡写说，他儿子也去矿区卖羊羔了。
也是拉的王元生家羊羔。
他说这话脸不红心不跳。
人家是长辈，何宁总不能发火骂人家。
但心里憋闷，实在不好受。
“张叔，你儿子张爱伯窜我行事，太不地道了吧？”
张广庆抬起眼睛，一脸不解问：“何宁，我儿怎么窜你行事了，你能去矿区卖羊羔赚钱，我儿就不能去了？谁规定的？”
得！没法沟通。
大正月的，在爷爷眼前，何宁不想跟他吵起来。
张爱伯的骡子车要过罗家湾大坡。
那个点儿，如果“八大金刚”真等在那里，他铁定被劫了。
“张叔，吃完饭快回去，看你儿子有没有回来，如果还没回来，你得赶紧去找人，说不定他半道上出事了。”
何宁这话硬撅撅，何保银听出来味道不对。
“宁子，大过年的，说什么呢。”
何宁摇摇头，吃饭。
张爱伯的事，懒得说下去。
何燕又端着一盘臊子面进来，嘴里嚷嚷：“多吃两碗啊，千万别客气。”
何宁家今年面条多得是，能吃到正月十五。
小文文抱着狗崽子蹭到何宁怀里。
“粑粑，狗狗饿。”
何宁脚下，黑子吃肉骨头渣渣。
何宁怀里，儿子吃肉丸子。
三个女人躲在厨房吃饭。
喊一嗓子：“梅姑，姐姐，你们过来，在饭桌上吃。”
她们不过来。
这年头，女人都不来正房坐饭桌上和男人们一起吃饭。
这习惯，何宁一时半会扭不过劲儿。
张广庆把嘴一抹，起身离开桌子，站炕沿边何宁爷爷跟前说话。
“老爷子，我们陪你玩牌？”
又转头对何宁道：“宁子，你爷爷，你姑父你康叔，加上你，我们五个正好一圈。”
何宁决定，把他赶出去。
“张叔，你玩什么牌，你回去看你儿子有没有出事。”
张广庆终于听出来何宁不欢迎他。
但他赖着不走。
“何宁，大过年的你咋说话这么倔？我坐你家炕上陪你爷爷玩牌，是瞧得起你，你爷爷不在你屋，我愿意进来？”
何宁把筷子“啪”往桌子上一拍。
吓得坐他旁边的何保银一愣。
“宁子，你干么，你别犯混！”
“姑父，我忍他半天了，我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
何保银当然知道何宁什么脾气。
混子脾气。
犯混的时候目无尊长谁都不认。
何宁要重新做人，跟张爱伯那几个混蛋断交不来往，何保银理解。
但干么给张爱伯老爸给脸色？
“宁子，看在你梅姑和我的面上，忍忍啊，忍忍。”
“姑父，我何宁诚心给你敬酒，但今儿这酒，我就不想给他张家人敬。”
张广庆脸上，那个尴尬。
瞪眼，也没了好口气：“何宁，我招你惹你了，我来给我表叔拜年，你给我什么脸色？”
何宁站起身，走到他跟前。
给张广庆的就是阴沉脸色。
“张叔，听过一句话没，断人财路，杀人父母？”
“我跟王元生说好的，他家五只羊羔我明天后天拉走，可我前脚刚走，你儿子后脚跟上，把王元生的五只羊羔拉走了，也拉去矿区卖。”
“张叔，你说你儿子这是什么手段？这不是断我财路吗？”
“如果你不知道你儿子今儿去干什么了，我不怪你。”
“但你明明知道他一大早去干什么，你不拦着，你还乐呵呵等着他挣钱回来。”
“你想让我给你敬酒？想让我给你好脸色？”
何宁的姑父听明白了。
“张广庆，何宁说的是真的？你儿子窜何宁的行事？”
张广庆似乎受了极大委屈。
“保银，我儿子要干什么，我能管得了？凭什么怪我？”
何燕端着一盘炒血片进来。
“宁子，梅姑今儿拿来的东西，炒出来你们吃。”
“姐，别端了，留厨房你们吃！”
何燕看到几个人脸色不对，不知道咋了。
“咦，一个一个瞪眼睛干么？张叔，气呼呼的，咋了？”
张广庆给何燕抱怨：“何你弟骂我呢，你弟赶我走，不让我们在你家玩牌。”
何燕呵呵笑：“玩，就在我家炕上玩，陪我爷爷乐呵一会儿。”
何宁跟姐姐说话，也没了好口气。
“姐，爷爷有我陪，不需要他瞎操心。”
这不就是赶张广庆走吗？
何燕瞪眼骂：“宁子，别犯浑！”
“姐，我是好心，我劝张叔赶紧回去看他儿子有没有回家，没回来的话，铁定出事儿了，他不听，唉！”
这话，大过年的说出来，当亲姐的何燕都觉得刺耳扎心。
“宁子，你给我出来。”
拽着何宁出屋子，何燕骂他：“你不说那种话你会死啊，大过年的你盼着人家儿子出事？”
“姐，我说得是真的。”
“胡扯！”
大门口，张广庆老婆喊一嗓子：“红梅，李红梅？”
她挨家找过来，找到何宁家大门口。
嘴里喊李红梅名字。
她知道李红梅正月初二下午在何宁家。
何燕刚拽住何宁训话，听到大门外这一嗓子喊。
跑出去招呼：“张婶，进来说话，站我家大门口，喊我姑干啥？”
张婶眼神惊慌，带着哭腔：“燕子，广庆在你家吧？爱伯被人劫了，他还有心思串门子？”
何燕忽一下眼睛瞪大：“啊？”
弟弟嘴里说的不是混蛋话？
屋子里的张广庆听见了他婆娘在大门口喊叫，出了屋子骂一句：“喊什么喊，三天年没过完呢？”
张广庆的意思，过三天年，吃喝玩乐串门子，你个婆娘家追来干什么？
“广庆，爱伯遭劫了，你还不回去看，你串什么门子？”
“啥？”
张广庆紧走两步到大门口他婆娘跟前。
“你说啥？”
“爱伯刚回来，他说半路上被人劫了，何军又跟他闹起，你快去看。”
李红梅跟何燕走到他们跟前，听到了张广庆老婆说的话。
何燕问：“张爱伯跟何军闹，为啥呀？”
何宁也纳闷。
张爱伯遭劫他能想到，但跟何军闹是为什么？
回答姐姐：“我哪儿知道为啥，要不我去看看？”
张广庆听到他老婆这话，转身就往自己家跑。
他老婆跟在后面跑。
何宁呲牙，吸一口冷气。
舌头吐出来用上下牙咬住，再抱着肚子弯下腰。
用这种方式，把爽快之极的心情掩饰一下。
“文文过来，爸爸抱你浪一圈儿去。”
“不去，跟狗狗玩儿，粑粑也跟狗狗玩。”
小文文有了小狗崽，新鲜劲儿没过，不粘爸爸了。
何宁朝屋里喊：“姐姐，看好我老婆儿子，我一会儿回来。”
何宁跟在张广庆身后。
何保银跟何保康也从屋里出来，嘴里骂：“大过年的谁闹事？犯什么病？”
何燕回一句：“张爱伯跟何军闹呢，何宁跑去看了。”
俩叔辈跟在何宁身后跑，也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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