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车熟路,找到马家俩兄弟住屋门口。
赶得早不如赶得巧。
何宁这一趟,赶得又早又巧。
马家俩兄弟昨晚是小夜班。
早上这会儿在屋里休息。
何宁嘻嘻哈哈笑着给他俩打招呼。
“马磊哥,马强哥,可找到你俩了,咱矿区劳动模范,了不起啊!”
“我何宁给你们拉着羊肉来了。”
马家兄弟,刚念叨去最近的村里收几只羊,随矿区汉民习惯,过大年初一。
何宁就把两只羊羔送来了。
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心想事成,可不就是这个意思?
何宁一进大院,就夸马家兄弟是劳动模范,受人敬仰。
一顿吹捧,他俩心里乐滋滋,脸上笑呵呵。
虽然不认识何宁,但对他一下子没了芥蒂。
马强问:“小伙子哪儿来的?”
“高崖镇杨梢沟十里铺村子人。”
“马哥,若不是这场大雪封路,你们骑着摩托车,腊月里跑我们村两趟,对不?”
两句话,感情拉近。
再发烟。
何宁身上,上完坟的红塔山。
马强接过烟,何宁划火柴点上。
感情又拉近一截。
何宁打开袋子给他们看。
“我今早现杀的,新鲜呢。”
不一会,几个人又围过来,男男女女。
“各位矿工哥哥,各位嫂嫂,大年初一,还有谁这么有心惦记你们?”
“秤上我绝不含糊,马强哥,大年初一啊,我卖十块都是便宜的。”
何宁的心理预期价,不能低于八块。
嘴上要十块,给他们还价余地。
这帮回民老大哥,很是斤斤计较,不愿掏十块钱。
六十七斤羊肉,蘑菇了一个多小时,卖光了。
平均下来一斤九块。
六百块到手。
但何宁假装卖亏了,一脸不乐意。
诉苦道:“大年初一啊,我收人家羊羔,比平时贵两块钱呢,我自己杀的,忙了一早上。”
马强问:“小子,明天来不?”
“你们给十块钱我就来。”
他们几个低声嘀咕,对这个价似乎不乐意。
何宁从兜里掏出红塔山,周围一圈儿散出去。
马强深吸一口烟。
“小子,明天你拿来一百斤,我说通他们,这几天给你算十块。”
“马哥我就敬你这样的劳模英雄,没问题,明天中午前,一百斤羊羔肉运来。”
在这片区域卖羊肉,一天卖一百斤,能连续卖五天。
五天后,过二十天,再来一波连续五天。
五天时间,不出意外,纯利润,能赚一千多块钱。
“得儿——驾!”
六百块钱在兜里揣着,乐呵呵回家!
三个半小时。
到家门口,天还没黑。
肚子饿,吃大年初一五碗臊子面没问题。
何燕抱着哭鼻子的文文站在大门口。
听到毛驴声音,何燕赶紧出来。
她的亲弟弟一身冷霜寒意回来了。
她长吐一口气。
“宁子,文文哭哭闹闹要爸爸,他现在这么粘你?”
“嘿嘿,我儿子能不粘我?爸爸抱!”
何宁双臂伸过去,儿子抱怀里,使劲亲吻。
何燕抱怨:“你答应给他一只小狗崽,他就哭着闹,非要小狗崽。”
“儿子,爸爸今天忙,没顾上买小狗,明天买来好不好?”
“不好,粑粑骗人!”
“爸爸今天没去有狗崽子的那片地方,爸爸吃完饭,带你去村里拜年,东家进去,西家出来,挣它八块十块压岁钱,好不好?”
“不好,要小狗狗。”
小文文眼泪巴巴。
何宁抱着儿子,回爷爷屋里。
“姐,爷爷呢?”
“被何军下午那会接走了。”
“啊?姐,爷爷怎么能让何军接走?你也不拦着。”
“宁子,何军开着小车来接爷爷,又给了爷爷五十块钱,爷爷就跟着他走了,我干么拦着?”
何宁嘴里“哼”一声。
大年初一,何军开小车,拉着爷爷在村里,在亲戚家兜风。
打着什么算盘,何宁能不知道?
何宁气哼哼说:“爷爷不晕车则罢,晕车难受,身体不舒服,我给他何军好看。”
何燕劝:“行了行了,大过年的,爷爷坐一趟小车玩,有什么大不了,你还要拦着?”
何宁怀里抱着文文,坐饭桌前,三碗臊子面下肚。
何燕站在他身边,看他吃饭,眼神里满是期盼。
“咋了姐?”
“宁子,卖羊肉挣了多少钱?”
“差不多三百块。”
何燕的眼睛,在腊月里那天,听到何宁挣了一把钱,忽一下金亮。
弟弟从没给过她那么大的惊喜。
现在,她的眼睛又忽一下亮,那种惊喜感觉,大年初一,弟弟又给她一次。
何宁从兜里掏出一把钱。
数一百,递给姐姐。
“给,我孝敬你的过年钱,你大年初一回娘家,我姐夫肯定抱怨,这是补偿。”
何燕手一伸,把何宁手里的一把钱都抢回去。
嘴上道:“补偿个屁,我能要你的钱吗?我就数数。”
何燕数了六百块。
李娟告诉姐姐,昨晚上,给何宁给了三百多。
何燕心里七上八下。
大年初一,他把这笔钱玩牌输掉,何燕不知道该骂他还是该打他。
大过年的,回娘家跟弟弟吵架算怎么回事?
何宁出去一趟,三百变六百拿回来了。
不是玩赌赢的钱,是用自己的脚和手赚来的。
干干净净劳动所得。
何燕转身跑出这间屋,嘴里喊:“娟,宁子挣钱了,你看!”
何宁拧嘴笑,姐姐也是烧心女人。
何宁吃完三碗臊子面,没吃饱。
留着肚子吃梅姑家猪头肉。
身上热乎了,抱着文文回厨房。
看到李娟一张一张数钱。
何燕眨巴眼睛看,嘴上是笑。
大年初一傍晚,挣来一笔钱,这是何宁带给她俩最大的安慰。
李娟的声音,压抑着激动:“姐,六百块整,翻了一番。”
其实没有翻一番。
何宁身上有几十块零钱,是娟三十儿晚上,烧纸祭祖前给何宁的。
何宁说一句:“这钱你们数完,返给我,明天,我拿回来一千块再给你俩数。”
这句话,让两个女人异口同声惊呼:“一千块?”
何宁嗤鼻:“一千块而已,干么这么吃惊?”
李娟跟何宁过婚姻生活,这四年时间,哪有见过一千块长啥样?
四年之前,在娘家当姑娘时,她也没见过一千块长啥样。
秋天里,黑瓜子收下来,卖三五百斤,手里攥着三四百块的那几天,已经激动的不行。
何燕嫁过去的小水村,家里有十亩水浇地。
种麦子种胡麻钟糜谷,一年收成,粮仓里满满。
但不代表身上就有大把钱。
从七八十年代过来的人,饿过肚子。
小时候的艰难,记忆犹新。
这年头,还没有卖掉粮食把钱装兜里的意识。
更没有出去倒买倒卖做生意赚钱的意识。
改革春风,改在县城,改在市里。
山沟里的农村庄稼人,做生意赚钱的意识,醒悟发芽太缓慢了。
李娟和姐姐,身上装一千块的日子,从没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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