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肃见龙骧一脸懵,捋须笑着解释:
“看来龙司马只顾治理合肥,却不知道周边情况,郑宝是盘踞在巢湖南部的豪强,聚集部众有近万人。”
“盘踞在巢湖以南?”
龙骧听得一惊,那不是离合肥很近?
鲁肃微微颔首,郑重其事道:“龙司马在施水两岸屯田,这种耕种活动一旦长久,必会引起郑宝的注意,若是他觊觎你的合肥,比城必遭兵祸矣。”
“嘶...”
龙骧倒吸一口凉气,心说若不是鲁肃提醒,自己真不知道郑宝的存在。
三百兵要防住万人,那是什么样的难度?
看着鲁肃捋须微笑,龙骧突然灵机一动。
“子敬已知合肥虚实,现在又有意要投郑宝,我怎么敢放你走呢?”
鲁肃见龙骧‘语言威胁’也不恼,而是顾左右而言他。
“哈哈,郑宝、张多、许乾等人各拥部属、在江淮割据地方,但这些人皆是眼光狭窄之辈,不见得能有所作为。
反观龙司马筹谋多年,现在又聚众占了合肥,莫非也有吞吐天下之志?”
“将士们厌倦战争,我不过是找个地方,让兄弟们隐居避祸而已,至于子敬说的吞吐天下,您看我像那号人么?”
龙骧果断否认。
“我观龙司马对时局颇有见解,要说你真无大志、只愿意割据合肥,实在难以让人信服...”鲁肃轻轻摇头。
停顿片刻,鲁肃回味龙骧以前言语,突然问道:“适才龙司马让我擦亮眼睛,不知是什么意思?”
“子敬认为袁术不是明主,莫非以为孙伯符就是明主?”
龙骧没有正面对答,而是把答案抛给鲁肃以退为进。
鲁肃捋须说道:“孙伯符少年英雄,淮南诸将无不倾慕,袁术也赞其‘若有子如斯,死而无憾也’。
如今他横扫江东所向披靡,此时中原未定、北方未平,好似鹬蚌相争。
若孙伯符以江东为根基,励精图治、养精蓄锐,然后挥师北上逐鹿,可收渔翁之利。”
“哈哈,孙伯符少年英雄不假,但未必能活到逐鹿天下...”
龙骧笑声狂放,让鲁肃眉头紧蹙。
“龙司马,你这是何意?”
龙骧盘腿坐在地上,同时挥手示意鲁肃坐下说话。
待鲁肃坐定,龙骧才徐徐道来:
“孙伯符依靠杀戮占领江东,必然损害原郡县豪强之利,子敬以为这些人会屈服吗?一旦外部来了军事威胁,你说这些豪强会如何?”
鲁肃摇头答曰:“龙司马多虑了,其实各地诸侯都一样,吕布、曹操、袁术、袁绍、公孙瓒,哪一个没有杀戮、没有侵占豪强利益?孙伯符不比他们差吧?”
龙骧坐正身子,一脸严肃说道:“孙策这两年扫荡江东,可是打的袁术旗号,就如同他当年攻打庐江,所有人都是恨袁术,但现在孙策自立门户,仇恨就转到他身上来了...”
“你是说孙策不该自立?”
“若是实力不足、底蕴不够,自立无疑自寻死路,孙文台比孙伯符如何?他到死都在袁术麾下,为何?大树底下好乘凉...”
鲁肃听得有些震撼,他拈着胡须再次打量龙骧。
你明明只有十八岁,为何像八十岁那么老练?看问题的角度很特别,也很刁钻。
龙骧趁鲁肃思忖之际,继续补充道:“孙策自恃武艺高强,喜欢与人好勇斗狠,这一点跟其父孙坚类似。
孙坚常孤身一人与人搏命,但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最后也因孤勇而战死,孙策难保不步其后尘...”
“龙司马所论,让肃茅塞顿开,若公瑾从旁规劝,或许能使其免祸?”
鲁肃原本觉得龙骧肤浅,但对方从里到外把孙策分析透彻,最后连遗传因素都考虑到,鲁肃不佩服都不行。
“正所谓本性难移,周公瑾不可能形影不离,孙伯符也不可能事事听劝,我断定孙策两三年内必亡。”
龙骧记不得孙策具体死亡时间,但他知道鲁肃是在孙策离世以后,才被周瑜引荐给孙权的。
此时,龙骧通过鲁肃投周瑜反推,得出孙策已经没两年活头。
“龙司马如此不看好孙伯符,但对两三年的推论如此肯定,是否太武断?”
“我们不如以三年为期,若孙伯符彼时仍在世,就让子敬去江东找周郎,当时周郎赠粮三千斛,我送你三万斛去还他。”
龙骧抓住眼前的机会,再次对鲁肃进行‘打赌性’挽留。
这时候就像人事招聘,无论用什么套路先把人留下,至于人才最后能不能留住,还得看用人单位是否真诚待人。
“这...”
龙骧见鲁肃犹豫不决,便火力全开陈述利害。
“三年时间不长,那时孙策若健在,必已在江东扎根立足,子敬再去正好大展宏图;
若三年内孙策亡故,其子年幼不能承继,基业必落入孙氏兄弟之手,周郎的靠山轰然倒塌,能否再受重用尚未可知,何况子敬乎?”
“呵呵,龙司马好一张利口,说得鲁某竟无言以对。”
龙骧见鲁肃情绪到位,立刻起立躬身弯腰行大礼。
“龙骧自知出身微末,不配先生这样的大才相助,但仍想请您留下来帮我,帮帮合肥的百姓,请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我一个机会。”
“您先起来再说...”
鲁肃猝不及防,他站起来双手去扶的时候,唐虒、冯忠、曹性正好走到门口,看到了龙骧礼贤下士的画面。
“若是先生不愿留下,龙骧的腰便直不起来。”
龙骧此时,颇有点死皮赖脸的样子。
“龙司马别这样,您的部曲都看着呢...”
鲁肃还没提醒完,唐虒已经开始嚷嚷:“云起,你在干什么?”
龙骧听见唐虒呼喊,仍保持躬身弯腰的姿势不变,然后把头扭向殿门方向。
“子敬先生有经世大才,尔等若想合肥越来越好,就帮我劝劝他留下来...”
“啊?”
门口众人同时一愣。
情绪最大的唐虒,见龙骧如此恳切,竟率先反应过来。
只见唐虒上前单膝跪地,抱起拳头铿锵喝道:“请先生留下。”
“请先生留下。”
“请先生留下。”
冯忠、曹性见样学样,一前一后在唐虒身边下拜行礼。
鲁肃见众人强留,自己又得知合肥的秘密,估计不同意也走不了,便点头勉强答应:“龙司马请起,我们就以三年为期,到了不可强留。”
龙骧大喜,连忙同意下来:“三年就三年,先生届时去留自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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