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过去,坐在他对面,拿起筷子问道:“早上吃啥?”
“以形补形。”墨宇斜着眸子,轻摇杯子,脸上带着戏谑。
吃龙肉?那感情好呀。在天上尝过美酒佳肴,唯独龙肉没吃过。
不过龙肉凡间有吗?
接着几秒钟,我啪啪打脸,自嘲太天真。龙肉哪都没有,何况是凡间,不过有豌豆。
小二手脚麻利端上几盘花花绿绿的菜。素炒豌豆苗、清炒豌豆尖、豌豆炒肉末……凡是豌豆可以吃的部分,无论豆龄几何,统统上桌了。
我盯得眼珠子都快掉出眼眶,嘴角不由抽了抽,手中的筷子早已啪嗒落地。这天杀的龙,连豌豆苗儿都不给它好好生长的机会。
墨宇脸上的戏谑更重,竟夹起一颗豌豆,在我面前晃了晃,放进嘴里,细嚼慢咽,享受至极。
一副可憎的嘴脸!可惜世间无人买龙肉,不然本豆仙倾家荡产也要买一块,生煎爆炒,来点葱花辣椒,摆上一桌,大宴天下。
最后,墨宇美美吃了一顿,我又饿又困,还要陪他在大街上消食,心里早已骂了他几万遍。
我抬眼瞅见街角有卖糖人的,厚着脸皮求墨宇变点钱给我。这条龙今早心情贼好,又看我实在饿得慌,对照了别人荷包里的银钱,有模有样给我复制了一把。
“谢君上大恩大德!”我脸带谄媚,皮笑肉不笑给他福身谢恩。
墨宇傲娇一笑,居高临下对我摆摆手。
这种皇上与小宫女的游戏他是怎么玩也玩不腻。
我偷偷翻了个白眼,转身到摊贩前,一口气买了十个糖人,全是龙的形状。
含在嘴里,咯嘣咯嘣咬着,入口即化,真甜!我心满意足舔了下带甜味的嘴唇。
墨宇的脸又黑又臭,撇到一边不理我。我憋笑着假装没瞧见。
这回扯平了!
“接下来我们去哪?”总不能这样一直在街上闲逛吧。再加上墨宇一张拈花惹草的脸,怕走不出这个小镇,就会突然来个姑娘一哭二闹三上吊非要以身相许了。
墨宇怔了下,眼中似有空洞,想是在怀念什么。须臾又饱含深情,深邃。良久之后才吐出两字:“丰都。”
等他做完那一连串表情时,我早已困倦地打了个哈欠,精神有些涣散,听到丰都时浑身一个激灵。丰都我识得,著名的鬼城,所有往生者前往的地方,繁华却人烟稀少,因为鬼多,只有少数人能看到城内的状况。寻常人若是误闯,会感身旁阴风阵阵,那是鬼从你旁边溜达过去。
“我能不去?”我扯出最灿烂的微笑,商量道。
“不能!”墨宇亦面带笑容,眼底却尽含寒意,不容拒绝。
“凭什么不放我走!”
墨宇呵呵干笑,斜着狭长的丹凤眼望我,讽刺道:“你是个什么仙术都不会的仙,你要是死了,本君岂不是要给你陪葬。”
“你……”原来是在担心自己,顺带讥笑了我是神仙中的废材,愣是把我放身边‘保护’着。我气得咬牙切齿,原地跺脚。
现在想来仍是怒火中烧,望着身旁熟睡的男人,我猛掐一下他的大腿。他嗷一声醒来,抱住自己发红的腿,像个无辜的孩子莫名其妙盯着我……
也是本豆仙太好说话了,直接跑不就完事了吗?真是仙善被魔欺!
待我重回天庭,一定要拔光太上老君的胡须,好好惩罚一下这个罪魁祸首。
待在一个暴君旁边,本仙敢怒不敢言,当真委屈至极。
对于墨宇时灵时不灵的法力,我深感无奈。本快瞬行到丰都时,他突然停下来,傲慢中略带一丝尴尬地同我讲他想走走。
我在他身后比手画脚,默默跟着,做梦都想打他。什么想走走!分明是法力又不行了。我看破不说破,省得他脸皮薄下不来台。
到达丰都时,早已是傍晚,一抹霞光挂在天边,红得耀眼。远远看去,丰都似乎沐浴在血中,煞是可怕。我不禁打了个哆嗦,拉着墨宇衣角的手抖个不停。
墨宇一脸恨铁不成钢看着我畏畏缩缩的模样,一阵清风就把我吓得东躲西藏。他轻甩宽袖,毫不犹豫走进丰都。
话说丰都连个城门都如此吓人。两扇吨位不轻的青铜门,还雕着扭曲的骷髅头,城门上无数白纸条随风飘,两旁的守卫双眼空洞,皮肤惨白无血色,穿着宽松的白素衣,手中拿的武器不知是哪个倒霉鬼的大腿骨。
墨宇气定神闲,步伐沉稳,与我的畏手畏脚形成对比,背着手走进城内大街上。
奶奶说过,小鬼不可欺,正所谓小鬼难缠。我又没什么法力,万一被鬼抓去还魂了怎么办?
同传闻一般,丰都高楼林立,灯火通明,时不时还有歌声从小巷深处传来。白灯笼中青火摇曳,看着诡异极了。在这的人,与鬼相处久了,体内阴气中,脸色都同守卫一样。
迎面一阵风,凉得有些透骨。我脸上的肌肉不由抽了抽。
墨宇瞧着我茫然的眼神,看好戏地一挥手。一股通透的气息遍布双眼,我一个激灵,眨巴下眼睛,面前突现一张鬼脸。
那鬼嘴巴足以塞下个西瓜,一只眼珠子像是要掉出来,另一只则不知所踪,蛀虫正挂在他空洞的眼眶。满脸疙瘩刺眼,还有一块脸皮烂了,血淋淋的,干裂的嘴唇正往外冒着粘稠的液体……
“啊~”我尖叫着躲到墨宇身后,结结巴巴道:“这……这位仁兄何时在我眼前的”
“一直都在!”我想吐血。
那面容不太美妙的鬼一下子化作一位风流的公子,只不过面色稍显苍白,轻拭嘴角口水:“如此美人儿,丰都可是头回见,一时失态,美人见谅。”
果真是人模鬼样!即使换了一张脸,我依然心有余悸。
“美人儿,不知今晚是否有幸邀你同游?”那鬼倒也绅士,伸手向我胳膊抓来,墨宇上前挡住。
他扯出一抹假笑,将我护在身后,字字铿锵有力:“夫人今夜身体不适,本君陪你如何?”
那敢情好。花前月下,二男同游,吟诗作对,一绝色一披着人皮勉强看得过去,甚是相配。我在脑海里不断想象这个画面。
鬼与墨宇对视了几秒,忽而往后踉跄了两步,磕巴道:“你你你……”又指着我,拂袖欲落泪:“美人竟名花有主,伤透我心也。”
语罢,步履阑珊离去,背影甚是凄凉。
“作为一个仙,你连天眼都未开,与普通人有何区别。”在我还没与墨宇算刚才顺便给我安个身份的账时,他斜眼瞥了我一眼,眼神中似乎看不透什么,先鄙夷道。
“用你管!”我也很郁闷。自己都想不明白的事,你问我我问谁。
开了天眼后,面前顿时热闹起来。我胆子逐渐的大了起来,看不见的东西往往是最可怕的。
太上老君的小徒清洞同我讲过,丰都的鬼为了怀念在人间的时光,也为了不吓到人,总会化作为人时的模样,在丰都的酒馆赌坊妓院里快活。只不过是有些鬼龄尚小或精神过度集中的才会不小心露出原形。
现在看来,清洞所言非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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