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雷出,万物长。似是蛰伏了太久,天空中的乌云也不耐烦的闪烁着电光,“轰隆”之后劈开墨色的云朵,震惊着整个寂静的人间。
“恒少爷”一个身穿白袍的老者焦急的唤着不远处呆立的少年“恒少爷”
“甄老”少年明显一愣,回过神来恭敬的说道。
“恒少爷,今天堡内‘庆蛰’,老爷让我喊你回去。”许是刚刚开春,甄管家怕小少爷着凉,顺手将胳膊夹着的貂褂披在少年身上。
少年紧了紧厚重的褂子向着远处看去“李先生说惊蛰起万物生,我特意来看看。”
“别听老李头胡说,这大冷天的”因为侍奉老爷时间长了,且为人忠厚老实,就被破格升为管家。
“落雨了恒少爷”甄管家似乎有些着急。
路东恒看着稀薄了许多的乌云,伸出手掌“春雨贵如油,果真不假。”
他似乎看到堡外的那棵死了很久的歪脖树,有了泛绿的样子。
“甄老,小心地上的钻出来的蜗蚕”转过身来,路东恒提醒完甄管家向着路家堡的方向走去。
甄管家看都没看就碾过露出地面半截的蚕身,带过一声路东恒隐约能听到的呢喃:“恒少爷真是心善之人”
雨似乎越下越大,不一会儿二人走过的地面上已经隐隐有出现水洼趋势。
背影早已经消失,而那被碾死的蜗蚕好像在土里动了一下。
“大师傅”少妇看了一眼从签筒中掉落的竹签,一脸希冀的看着对面面色慈祥的老和尚。
老和尚双手合十,慈悲一声“阿弥陀佛”,拿起桌上的竹签开始解释起来。
“此签上上,‘庆蛰’之日大吉”老和尚没有询问少妇所求何事,而是将签放下不语。
少妇大喜,似有所悟,虔诚一拜之后将一块巾帕轻轻放在竹签之上。
悬空寺是西凉城最南面的地方,因为寺庙建在悬崖峭壁之上而得名。
每年的‘庆蛰’都是悬空寺最为热闹的日子,原因无他庙宇求愿最为灵验。
老和尚看着少妇撑起纸伞微微皱眉“夫人慢行”
少妇没有转身也没有回应,走出殿外就迎上来两个赤膊的大汉。
三人刚跨出门寺门就看见迎面而来的少年。
四人相视一眼,青年看了一眼大汉右臂上的青龙,青年瞥了一眼少年身后的红色包袱。
擦肩而过,青年径直走进寺庙。
雨势渐大,寺外的轿子四角都湿了大半。
看着青年走进大殿,老和尚缓缓起身,顺势将桌上那方织着梅花的巾帕放进怀里。
青年方步进门拉了拉伸后的包袱,站在老和尚对面。
老和尚点了点头转过身去,走向殿后,青年不语紧跟其后。
出了后殿,走进一处摆着菩萨的密室,老和尚虔诚一拜之后,微微转动菩萨手中的玉瓶,左侧蓦然出现一处密室。
二人没有犹豫一同走进密室。
密室关闭,青年面无表情的单膝跪在地上“属下参见阁主!”
老和尚似乎换了一个人一般,一言不发的坐在密室的方桌旁,哪还有刚才的那般和善和慈悲。
青年早有准备,解下身后的红色包袱放在方桌上。
老和尚没有去看桌上的包袱,取出茶罐中的西凉红放在小壶中“还有六天的时间”
青年看着老和尚手掌微推一杯红色的茶水落在离他不远的桌角,说出三个字“天渊谷”
“起来吧”老和尚已经得到了自己的答案,自然没有再去为难青年。
青年没有做作,起身坐下端起茶水一饮而尽。
老和尚威严一改笑了笑说道“东恒你有时间多去看看你师妹”
不错这个青年正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惊蛰’,而在这里他还有一个名字叫做路东恒。
“义父教训的是!”路东恒一垂首冷冰冰的回答。
老和尚一脸无奈“你这性子,难怪那个丫头抱怨。”
路东恒没有说话,一脸呆状。
老和尚又倒了一杯茶水,转了转杯子“路家堡的事情有消息了。”
路东恒猛然抬头,带着沙哑的声音问道“是谁?”
“哎”老和尚轻叹一声“刚有眉目”
路东恒接过老和尚递过来的手帕,眼中寒光尽显“河妖海”
“估计你从天渊谷回来就会有眉目”老和尚语气平和的说道。
路东恒将手帕揣进怀里,再次跪下“惊蛰,定不负阁主所望!”
“嗯,去吧临行前别忘了去看看你师妹”老和尚无奈的摸了摸后脑勺。
路东恒点了点头就要离开。
“东恒啊,我知道你身负血海深仇,修为不要落下”老和尚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路东恒腰间的长剑“归元剑记得要勤加练习!”
路东恒单手按在腰间,重重的点了点头。
看着路东恒离开,老和尚若有所思“资质确实上上之选,短短几年已经将归元剑练到了这种程度。”
“老朋友,你可不要怪我!”老和尚将西凉红的茶水倒在包袱上,混杂着鲜红液体的包袱隐约可见脑袋状的轮廓。
老和尚耳朵微动,一推墙壁将桌上的包袱丢了进去“进来吧。”
“义父”来人说完便拜。
老和尚像个没事人一样和蔼的说道“起来说话。”
“伏虎岭有动静了!”男子一脸谄媚说道。
老和尚微微一震,又快速恢复平静“守仁啊,多学学你师兄,毛毛燥燥的。”
王守仁嘴上应声,但是眼中一闪而逝的憎恨还是被老和尚捕捉到“义父教训的是”
西凉城地处衢州最西面,但这丝毫不影响初春而来的‘庆蛰’。一年中最重要的两个节日,一个是春节,另一个就是这‘庆蛰’
西凉城作为联系中原大地的贸易之地,来往的商人自然是众多,这也快速带动了此地的发展。
故有凉城不‘凉’,‘蛰’后春暖之说。意思是‘庆蛰’之后正是大量商旅聚集的时候。
夜幕微垂,路东恒看着街道上早早挂起的青灯,心中不禁升起了一种落寞的心情。
摸了摸怀里的手帕,路东恒向着城外走去“还记得当年的路家堡”
黑夜独行,总会将孤独的影子过分的拉长,似乎真的想要表达什么。
路东恒来到西凉城已经十二年了,十二年的时间,让当初那个稚嫩、善良的孩童,变成了现在这番模样。
如果说为什么还活着,支撑路东恒到今天的一定是仇恨。
“佛说放下,可我却还活着。”走进一处密林,路东恒来到了自己的木屋。这里就是他生活了十二年的地方。
十二年前路东恒还是路家堡的少爷,那时父慈母贤,堡内一片祥和和安宁。可是世间之事从来都是这样,记得那日也是‘庆蛰’,可却是他过的最后一个节日。
拔出腰间的长剑,路东恒狠狠的斩在屋旁的大树上,发泄着心中的愤恨。
长剑入鞘,大树应声倒地。“距离先天之境还有一线。”
江湖境界有先天和后天之分。后天练体魄,后天境界大成拳可碎石,脚可断木。至于先天境界,就是产生真气。老和尚楚行天就是此境界。
走进木屋,路东恒点燃一盏油灯,取出一本泛黄的书籍。
“归云剑法我已经练到第三层”这是楚行天传授他的秘籍。
据《归元剑》所述,练至第四层打通经脉即可进入先天之境。
看着左臂渗出的血迹,路东恒右手用力撕开衣袖,从怀中取出一只瓷瓶,弹出瓶塞,将白色的粉末全部倒在左臂的口子上。
路东恒受伤了,此次击杀目标人物所致。他不知道所杀之人是谁,他只是按照楚行天的吩咐做事。这是一个杀手所具备的基本要求。不问出处,只取性命。
咬着牙,看着金创药渗进皮肤,路东恒用撕下的衣袖小心的包装好。
金创药是好东西,这些年他不知道受了多少伤,全凭此物。金创药都是楚行天给他准备的。
路东恒没有去找小师妹,他知道小师妹是喜欢自己的。
可是自己深仇未报,何敢去谈情爱。如若不然三师妹也不会上青龙山。
路东恒躺在木床上,枕着右臂,思考着这些年自己所调查的线索。
虽然楚行天这些年一直在帮他调查路家堡之事,但是很多事情他自己需要先看清楚。
而且随着他的成长,也越发觉得当年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楚行天他始终看不透,所以他才会如此小心谨慎,这背后一定有人在操纵。
虽然他话少,但他不傻,反而很多事情都可以一窥端倪。
这是他作为杀手所学到的,要学会隐藏,底牌尽处,最后只会死无葬身之地。
路东恒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虫儿也恰逢其时的跃出草丛,开始了自己的歌唱。
月明星稀,初春还是会有些乍寒。
一夜无事,路东恒换了一身素袍,走出木屋向着西凉城走去。
楚行天不止一次想要路东恒搬过去和小师妹住在一起,好有个照应。只是他独来独往惯了,自己不愿。
“师妹你看,这是我给你带来金簪”路东恒推门走进西凉城东南角的一处院子,就听见了师弟王守仁的声音。
这些年王守仁一直和小师妹住在一个院子里,楚行天说这是为了保护小师妹的安全。
“呀!大师兄你回来了!”看着路东恒走进院子,小师妹放下手中的金簪扑进路东恒的怀里。
看着被甩在桌上的金簪,王守仁紧紧握了握拳头,面色难看。转过身来却是另一副面孔“大师兄好久不见。”
“嗯”路东恒轻轻推开怀里的小师妹,看了一眼王守仁。
王守仁大步走向路东恒一脸关切的模样“此次可算顺利”
小师妹也一脸紧张兮兮的“大师兄你有没有受伤。”
退后几步,避开小师妹想要检查的小手,微微一笑“很顺利。”
师兄妹四人自小一起长大,路东恒自然对每个人的性格都有所了解“昨天我看见老三了”
“三师姐还好么”小师妹听到‘老三’似乎有些失落。
路东恒走进屋内坐了下来“没有说话”
王守仁少有的落寞“干我们这一行的,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
路东恒从王守仁的话里听出了埋怨,看了他一眼,这个二师弟虽然城府极深,但总归是兄弟。
小师妹很是聪明连忙打圆场“大师兄这次呆几天”
一般出完任务,都可以休息一阵子。
“明天就走”路东恒似乎完成了楚行天交给的任务,起身就要离开。
六天的时间,他还要去天渊谷找那东西。
小师妹很不死心“又是重要任务?”
“阁主交代的”路东恒没有多说,看着对面的王守仁“照顾好小师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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