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的问诊持续到天将黑时,宁大哥一直都没有回来。
于艳艳也没有。
直到晚上,天已经彻底黑下来,宁大哥才回了家。
他那张原本就黑黝黝的脸,此刻更黑了,整个人非常沉郁,看着几乎要崩溃。
宁馨推了推她爹,宁成文赶紧过去。
“大哥,咋了,是不是出啥事了?”
宁大哥看看他,又看看在床上坐着的宁馨,很慢的摇了摇头。
“没事。”
“那婚事还办吗?”宁成文脱口而出。
看大哥这个样子,宁成文自觉猜的十之八九。
大约就是于艳艳和旁人有了首尾,却又不能成亲,所以就找到了他这个老实大哥。
那这婚事自然是办不成的。
可他话音一落,宁大哥的猛的一抬头,眼神突然变得锐利了起来。
“老三,你是不是知道啥了?”
“……这个……”宁成文哪里会撒谎,一张俊脸通红,这个那个了好半天,最终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宁馨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只好自己开口:“大伯,艳艳姐肚子里是不是有娃娃了?”
这话从一个小不点口中说出来实在显得有那么点羞耻。
但宁馨也没啥好办法。
宁大哥的脸青了又白,白了又黑,像调色盘一样,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唉,她是……”
宁大哥想开口,但视线对上宁馨,嘴又闭上,示意让弟弟将她抱走。
也对,这后面大概都属于是少儿不宜的内容了。
宁馨自动自觉跑回于家小院睡觉。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宁馨对具体缘由没什么好奇心。
她只是有些遗憾,在这样的时代,这件事情怕是要毁了于艳艳的一生了。
躺在小床上,她眼睛看着天花板,不免自问,她是不是做错了呢?
是不是不该将这件事情说出来呢?
可她大伯又做错了什么呢……
迷迷糊糊过了一夜,宁成文还没有回来。
于树林倒是一大早就来了,坐在前厅,一脸颓丧的看着于四叔。
“叔,这个族长俺当不了,您让别人当吧。”
他声音沙哑的厉害,听着尽是些哭音。
于四叔并不问他原因,似乎已经知道了,只淡淡问道:“不当族长是想自己去找那恶人给你家艳艳报仇?你是杀人的料吗?杀了人你婆娘你儿子闺女咋办?艳艳以后还活不活了?”
两天时间,足够他将这件事情查个一清二楚。
于艳艳是个勤快姑娘,一直都有自己做些绣活送去镇上卖。
往常都是于树林陪她一起去,可是前段时间春耕太忙,于艳艳就自己去了一趟。
就是这趟出了事。
在回村的路上,她被人给劫了,不光是卖绣活的钱给抢走了。
就连清清白白的身子也……
于艳艳失魂落魄回了村里,洗衣服的时候却被她娘发现衣服上的血痕。
她只得哭着将这件事告诉了她娘。
于母气的哭了醒醒了哭,又后悔又心疼。
原本于艳艳留到十九还没成亲,家里人额就是为了给她找个好的。
没想到遇上了这事。
于母不敢把这事告诉自家男人,就盯上了宁家。
原是想着成了亲就好了。
谁料就这几日,于艳艳却突然发现月事没来……这是怀了啊。
眼看于树林这平时挺沉稳的汉子,此刻哭得像个孩子,肩膀直抽抽。
宁馨藏在屏风后面,都想递个帕子过去。
但一想到人家可能不想看见旁人,就又忍了回去。
于四叔也看不下去,示意李贵递了帕子给他擦脸。
“老夫昨夜去了趟邻村,范老也说他们村前段时间出现了个歹人,经常出没于山野路旁,蓄意对年轻姑娘小媳妇儿下手,被邻村的小伙子抓住,把手给砸烂了。”
于树林猛地一抬头,于四叔点点头:“大概就是同一个人。”
于树林闻言,蹭地从椅子上起身,作势就要朝外奔。
还是李贵眼疾手快,一把将人给捞了回来。
“树林!你现在上哪儿去捉去,而且现在知道这事的人不多,你这么一闹,岂不是全村人都知道了,那你闺女咋做人啊!”
李贵都无语了,平时觉得挺机灵一个人,碰上自己家的事,这脑子立马就不会转了。
“可、可我闺女……!”于树林这下彻底收不住了。
无助、委屈、心疼,数种情绪直冲上头,他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哭得声嘶力竭。
他闺女怎么就那么命苦啊!
他这个当爹的到底应该怎么办啊!
正此时,院门被人咚咚咚的敲响,声音急促。
李贵跑出去应门,不一会儿又急匆匆跑回来,脸色煞白的对屋内众人道:“不好了,艳艳上吊了!”
“啊?!”
众人忙提步朝于树林家的方向跑去。
宁馨也顾不上藏了,也小跑着跟在了后面。
傻姑娘啊,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咋能为了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呢!
他们到的时候,于艳艳已经被救下了。
院门口,村民已经围了一圈。
于四叔皱着眉将人赶走。
“别人家的事就那么好看!赶紧都给我各回各家!”
村民们嘟嘟囔囔还在抻着脖子看。
他们未必都是恶意,从小到大看着长大的闺女要是真死了,他们心里也不好受。
但于艳艳此番,肯定和那件事情有关。
既如此,那么就越少人知道越好。
于四叔冷气脸来很吓人,加上于家的小儿子狗娃已经扛了个大的扫把出来赶人。
“都滚!别烦我姐!”
他和宁晖一边大,个子比宁晖还高些,脸色黑沉的样子颇有几分骇人。
村民们看不成热闹,只得悻悻离开。
宁馨跟在于四叔后面进了小院。
狗娃站在门口,像个安检人员一样,一个个的检查。
前面都放行了,看到她时,却一挂脸:“你,不许进。”
宁馨刚要急,就被于四叔拎着脖领子薅了起来。
“我看着她,不叫她乱说。”
狗娃还是不太放心,但看在对方是族长的面子上,还是没说啥。
宁馨被抱着进了屋。
屋内一片狼藉,穿着喜服的于艳艳躺在床上,眼泪像开了闸的洪水,一个劲儿的流。
于母坐在一旁哭得几乎昏过去。
宁大哥站在床边,紧紧攥着拳。
“你没做错,错的是恶人,婚事照旧,孩子生下来,我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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