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一,是县试最后一场。
第二场第三场的考试是连着考的。
因为第一场拿了头名,所以宁成文状态极好,那两场也都是超常发挥。
第二场表判他又考了个头名。
第三场策论他题意理解有些偏了,名次考到了十名开外。
县案首虽不必场场头名,但若他最后这一场还能考一个头名,那么他被点中县案首的几率一定会更加的高。
“成文。”刚到考场门前,他就碰上来送考的沈先生夫妇和无精打采的裴杉。
裴杉连考三场,次次都是被人抬着出的考场。
但尽管如此,他也扛到了这最后一场。
凤台县这次来考县试的有不少是沈先生的学生,其中考的最好的便是宁成文。
沈先生对他期望极高,连外孙都顾不上,拉着宁成文就是一通嘱咐。
不仅又给他说了几道有可能出的试题,还替他理清了做题思路。
宁成文听得全神贯注,裴杉却只是在旁边呆愣愣的站着。
都讲完以后,沈先生一脸期待的带着夫人退到了人群之后。
宁成文和裴杉则排到了队伍里面。
每天进考场都要重新搜检,宁成文站在队伍里还在回想刚刚沈先生说的话。
“哎,马上就要进去了,你能记住多少啊。”
裴杉碰了下他的肩膀,有些嫉妒:“你家世不如我,备考时间也不如我,家里还有个娃娃要照看,怎的竟考的比我还要好哇。”
宁成文笑着摇摇头。
他们只看见他轻轻松松考中头名,却看不见他的努力。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耗尽了几十斤的灯油,几乎没有睡过一个整觉。
馨儿说得对,哪有天生的考神,都是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努力罢了。
他便是如此。
同在沈先生门下读书的魏凌也排在二人不远的地方。
他就是之前上课时偷偷给宁成文看杂书被宁馨发现的那个。
他家里是在镇上开酒楼的,家境不错,人却惫懒,并不如宁成文这么努力。
反正就算考不中他也可以回家继承酒楼的。
“成文兄,考完去我家酒楼尝尝厨师新学的蜀菜,我做东!”
裴杉撇撇嘴,他家书香门第,向来瞧不上商贾之家的铜臭味儿。
“试还没考完,你便只想着玩,宁大哥他已经保底过了县试,那你呢?”
魏凌三场都是擦边过的,几乎把着榜单的最后一名。
旁人都笑他是孙山,魏凌却觉得只要过了就行,第二名和倒数第一没什么区别。
他朝裴杉做了个鬼脸:“反正总比你这软脚虾要强。”
“你、你……”
裴杉被他气的脸色涨红,差点出了队伍过去锤他一拳。
宁成文赶紧将人按住:“好了,都是同窗,何苦互相挖苦。”
正此时,人群外围突然传出惊呼::“闪开!马疯了!”
宁成文应声抬头,只见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迎面而来。
铸铁的马蹄划破空气,猎猎风声震耳欲聋。
这马分明就是朝他们的方向来的!
周围已经乱成一片,宁成文丢掉考篮转身要跑。
却冷不防看见身后的裴杉不知何时被人推倒在地。
他若不救,那批疯马定然会将裴杉跺个粉碎!
他没多想,将裴杉扛上肩头就跑。
“抓紧我!”
万幸最近宁成文听宁馨的话一直在锻炼,扛起一个瘦弱的小少年并没有太大的问题。
身后哒哒的马蹄声仿佛催命的号角。
眼看疯马愈来愈近,裴杉都有些绝望了:“宁大哥你放我下来吧,不然我们都会死的!”
“是啊,你俩不能一起搭进去啊。”魏凌离得远些,也在替他紧张。
裴杉个子不小,虽未成年,但体重也并不算轻。
宁成文额头冒出青筋,咬着牙道:“圣贤书上说见死不救非君子,见义不为枉成人!”
……
同一时刻,正在书房埋头苦写的宁馨只觉得心脏一紧。
《画皮》一卷送到张掌柜手里以后,他立马向宁馨邀约了第三卷。
这书不光是在淮南一地卖的好,就连京城那边也销量极好。
张掌柜趁热打铁,宁馨也本着钱多多益善的原则,准备一次性把第三卷第四卷都写完。
县试之后是府试,府试之后是院试。
镇上的社学能力有限,宁成文要是考中县试以后,宁馨就准备送他去淮南府的凤阳书院读书。
听说那里的师资力量雄厚,近几年还出过一位榜眼。
但淮南府离大窑村相隔几百里,不可能让宁成文走读,所以她想着到时候就在书院附近赁个宅子住。
这相当于现代重点高中附近的租房热,凤阳书院周围的房子肯定很贵,她得多攒些钱才行。
正想着,就听院外传来人声:“馨儿在家吗?”
宁馨一怔,这声音不是姑姑家的表姐崔楚楚吗?
上回姚凤兰要抢亲那次,她也见到了宁小蓉家一儿一女。
表哥叫崔文彦,表姐叫崔楚楚,俩人性格都让她很喜欢。
尤其是她这个表姐,拎起柴刀的样子和姑姑简直是一模一样。
爹爹出门考试那天他们没来送,宁馨还特地叫人去邻村打听来着,没想到消息还没回来,这人倒是来了。
她赶紧跑出去开门。
却见于四叔不知何时已经打开了院门,姑姑带着一儿一女乖巧的在门口站着。
于四叔背着手正在检阅表哥手里提着的鱼。
开春天暖,河面已经开化,早就有人开始下河捞鱼。
于四叔看着小伙子手里提着的鱼,已经有点馋了。
一冬天都没吃鱼了呀。
他咂咂嘴,刚想说话,只见宁馨小蜜蜂一样从他身后窜了出去。
她跑到三人面前,笑着说道:“姑姑你们怎么来啦?县试今天最后一场了,明日爹爹他们就能回来啦!”
“就是特地过来瞧他的。”宁小蓉正想去摸她的头,宁馨却已经捂着心口蹲了下来。
“怎么啦馨儿?”崔楚楚要过来扶。
宁馨艰难的摇摇手:“心脏,心脏疼了一下。”
比刚才那下还疼,好像有人狠狠攥住她的心脏一样。
一个念头突然蹦了出来。
该不会是她爹爹出了什么事儿吧!
宁馨蹲在地上,只觉一股冷意窜上了脊梁,额上立时渗出了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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