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在许时的催促下不情不愿的离开,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还有比这更尴尬的情况么,安柏反正没有经历过。“你想去哪儿?上山还是下海?”她一向不喜欢拐弯抹角,况且自己年长许多,没什么可矫情的。她的性格本就有些男孩子气,此话一出吴念忍不住笑出声来,打破了刚才的窘境。

    “我都可以,您的朋友为什么不一起?”吴念看似无心,还是忍不住好奇心地发问。

    “她懒呗!你多大?来这儿旅游?”两人沿着公路缓步,漫无目的。

    “嗯,我马上25了,嗯,都说中远的风景美,我没来过,就想来看看。”

    “年轻真好,想怎样都可以。走,上山吧,景色更好,你可以好好拍!”随手指了指男孩胸前的相机。“摄影是爱好?”男生点头,其实他有自己的自媒体平台,绘画和摄影作品都得过很多奖项,是爱好也是营生。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着,安柏大大咧咧的基本上把家底都告诉人家了还不自知。回到民宿时太阳已经落山,“我们去吃饭吧”,刚跨进院门就对着许时开口,并且没有给她思考的机会,直接帮她披上外套,拉起就走。吴念跟着进门又很快的出门。

    三人坐在火锅店,她已经被许时洗脑多年,不再嫌弃店里空气浑浊、人声嘈杂,安柏习惯性的点餐,没有征求许时的意见。许时只是安静的坐着,时而张望一下四周,看着同样呆坐的吴念,起身从旁边的桌子上又拿了张菜单,递过来:“你想吃什么,自己画下来就好。”照顾身边的人,她一贯周到。

    菜品上桌,安柏要了啤酒,为她倒满一杯,又举着瓶子看向吴念,吴念接过酒瓶,倒满一杯。主动举起酒杯,“敬两位姐姐,尤其是安柏姐,陪我一下午,十分感谢!”说罢,仰起头饮尽杯中酒,安柏喝了口茶,许时也一饮而尽。

    “你是做什么的?”安柏边夹菜给许时,边抬头望向吴念:“刚才看你拍照很专业啊!”自己虽然不是专业的,但是也爱好多年,从他的设备、选景、成片她能确定。

    “我是学美术的,日常就是画画、拍照,走走停停,没有具体的工作。”吴念说的很简单,但是桌上的两个女人也都不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了,自然知道他说得有所保留。“对了,既然你们过两天才离开,明天我们还一起玩儿吧!”他边说边看向对面的两人,征求她们的意见。

    “这么说起来你是个艺术家啊!”安柏打趣道,说着看看身边的人:“明天你想出去么?”她也在试探,希望她愿意三人一起。许时看出她的意图,微笑点了点头。得到肯定答复的安柏声音都高了一些,“明天去划船,一起呗!”挑了挑眉,看着对面的男孩儿。

    “好啊,刚好今天爬山,明天下海,太好了!”语毕,又举起酒杯敬二人,喝酒的两人都是一饮而尽,“姐姐酒量很好啊!”许时笑而不语,面对这小男生恭维,没有搭话。

    一餐饭下来,三人都放松了许多,许时想要出去走走。安柏却因为下午爬山实在走不动,就先回去休息了,临走前说吴念年轻,让他陪着许时溜达。自顾自的做了旁人的主,没有给人家拒绝的机会,这自来熟的样子也只有她才会如此。

    “你要是累了就先回去,我一个人可以。”许时淡淡的说,事实上她并不想要个陌生人在身边,但也理解安柏的用意,阻止她胡思乱想、意志消沉。一前一后的走了一会儿,吴念只是跟随,并未说些什么,与他白天的样子大为不同,起初还担心他会聒噪。她随手从口袋里摸了烟,点燃,吞吐间放松下来,说了两人独处的第一句话,还是想要赶走他。

    “姐姐不想让我跟着?可是安柏姐说让我陪着您!”吴念的话说得客气,让人不忍心拒绝,毕竟是好意。

    “你是哪里人?”许时的询问似乎没期待回答,只是找点话说说,继续向前走着,并未看他。

    “g市。”吴念看她主动开口,这样的机会不能错过,强打起精神,笑着问:“姐姐以前去过么?”

    “去过。”许时若有所思,当然去过,除了北江,那是她最熟悉的地方了。她曾走过很多的大街小巷、亭台楼阁,看过车水马龙、人群熙攘,只为有个与那人擦身的机会。“回去吧!”烟燃尽,又点了一支,直到小院儿她没再开口。

    一进院子,看见在躺椅上晃悠的安柏,茶座旁的椅子上还坐着那对老夫妇,院里的幕布正在放电影,老人相依,握着彼此的手,看得认真。许时坐在他们对面,开始煮水,准备泡茶。“这么晚喝茶,你是不想让大家睡觉了呗!”安柏开口逗她,老人和吴念的眼光也都投过来,许时白了她一眼。

    “白天喝的是生茶,现在是熟茶,不会睡不着的!”月色正好,许时心情也好,笑盈盈的看着她说,其实也是说给大家听的。客人们陆陆续续的回来,见院里人多,都围坐下来,闲谈,时而起身拿一杯茶。人越聚越多,彼此谈天说地,奶奶放下茶杯,看向她:“小姑娘结婚了么?”

    “奶奶我不小了,没结婚。”许时微笑着,又给茶杯里添上新水,“您和爷爷结婚多少年了?看您们的感情真好。”

    “我们上个月才领了结婚证,现在旅游是度蜜月。”奶奶说着,还流露出了小女孩的娇羞样子,但这也让许时有些惊讶,周围的客人也被吸引了注意力,都摆出了准备听故事的姿态。“我们年轻的时候谈恋爱,都要结婚了,因为一些原因爷爷跟着家人离开了我们那里。那个年代,通信不方便,后来就没了联系。直到今年新年,你爷爷才找到我,半个世纪都过去了。”奶奶说得甜蜜,丝毫看不出她对此事的难过和不忿。“领了证,你爷爷说要带我出来转转,向你们年轻人学习,度蜜月。”说这话,不时的看看身边人,四目相对便是宠溺幸福的笑容,一直紧握的双手感染着众人。

    许时听着故事,眼中含泪,被这样跨越世纪的爱情感染着,内心波澜。“您们中间都没结婚?那要是找不到对方怎么办?”另一个年轻游客也动容的提问。

    奶奶看向身边的爷爷,心领神会,爷爷笑着说道:“当年分开的时候,我就跟小梅说,我一定会回来找你,她知道我不会骗她的。”爷爷深吸一口气:“如果活着找不到,就等到另一个世界再找,总能再遇到!”说话间,轻轻地拍了怕握在自己手中的奶奶的手。

    “小姑娘,以后如果有喜欢的人,一定要努力在一起,爱能跨越时间、跨越生死,当然也能跨越世间的一切困难。”奶奶面容慈祥,微笑的看着许时,也许是她眼中的落寞、清冷,认定她是个有故事的人,不觉想要怜惜一二。

    这个夜晚无比美好,奶奶的话在许时脑中盘桓,躺在床上许久无法入睡,身旁的女人因为白日劳累此刻正睡得香甜。听见走廊里窸窸窣窣的声音,老板的声音有些急切,许时披上外衣,向门外走去。

    老板人在隔壁,门开着,跟里面的人交谈这着,听到声音出来看,迎上许时:“不好意思,吵醒你了。”脸上带着歉意。

    “我还没睡,出什么事情了?”许时殷切的询问,隔壁住的白天那个大男孩,既已认识,便多了一分关心。

    “估计是白天上山有高反,发烧了,晚上村子里也没大夫,我准备去镇上找一个,看他挺严重的。”老板是个40来岁的中年男人,聊天时知道他年轻时也在大城市打拼,一直匆匆忙忙,先立业却耽误了成家。随着年纪渐长,想明白看清楚了一些事,卖了房子,来到这里开启了“车马很慢”的生活。许时她们刚到这里的时候以为他是当地人呢,勤劳质朴,闲散和气,没有了往昔的痕迹。

    “您去吧,我来照看他,等您回来。放心吧!”许时又拢了拢衣服,老板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深感今天麻烦她太多,许时读得出,微微笑着,“真的没关系,我睡得晚,您去吧。”她这样说也是借口,已经一点多了,睡得再晚也该睡了。当下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夜已深了,老板表示感谢后离开。

    许时轻手轻脚的走进屋里,床上的男生蹙着眉紧闭双眼,一手握拳搭在额上另一只手攥着被角,膝盖微微蜷缩,床边还放着垃圾桶,散发着不好闻的味道。许时有些内疚,他此刻的不适应该早有表现,晚餐又喝酒,陪她散步,回来后在院里坐着的时候就看出他脸色不好,人早早回房间休息了。本以为旅途奔波,登山疲累,现在看应该是病了。白日里阳光明媚、精力充沛的大男孩儿,此刻虚弱痛苦、苍白无力,与自己脱不了关系,轻轻叹息。

    他迷迷糊糊的睡着,许时想能睡着就是好的,极轻的换了垃圾袋,倒了温水放在床头,帮他盖好被子,靠着沙发闭目休息。朦朦胧胧间听见呓语,许时睁开眼睛,看床上的人手按着腹部,表情狰狞,没有睁开眼睛,嘴里呢喃着,听不出内容。她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看床头柜子上放着退烧药,便想喂药给他。可是,床靠着角落,如果想从背后扶起他,需要左手受力,她知道自己完不成。只好从正面用右手挽住他的脖子,将他拉近自己的身体,两人面对面,气息氤氲。

    正在纠结怎样喂药给他,吴念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女人,有些吃惊。许时看他醒来,尴尬不已,赶紧放手:“不好意思,”她有些慌张的开口,不知道说些什么,吴念也很不好意思,用手臂撑着身子向床头挪动,许时见状赶紧将里侧的枕头垫在他身后,也逐渐平稳了情绪:“你发烧了,老板去镇上接大夫,我过来照看你。”许时这样说着,拿出一片药连同水杯递到男生面前。“今天,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不舒服,晚上喝酒还陪我走了那么远的路”脸上露出歉疚的表情,“你休息吧,有事儿叫我。”转身向沙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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