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然离开的头几天,许时没有从情绪中缓解过来,她表面掩饰的很好,内心却无所适从。回去看了两次父亲,在一起也是长吁短叹,这个年家里冷清的不得了,幸好有阿姨在家照顾陪伴。她在那里也待不住,到处都是亦然留下的痕迹,看了难受,出家门前她悄悄叮嘱阿姨日后慢慢把东西收到库房。

    北方的冬天寒冷彻骨,她伤了手就没有再开车,出了门想到处转转,裹紧了厚厚的羽绒服,带着宽大的帽子,一步步向前走着。街边的树都只剩枝丫,有点行为艺术的气质,显得松柏格外挺拔。没走多久,天空竟飘起雪花,许时不自觉的伸手去接,落下和融化就在一瞬间,她的指尖多了一滴晶莹的水珠。微笑,眼中有光,她知道自己想去的地方是哪里了,不远,走路就能到。

    此刻,吴晓光坐在卧室的书桌前,手里拿着一个木制书签,他的书桌上也有一个十分类似的,她送的,原来它们是一对。这两天回到北江,他没出门,冰箱里的吃食一应俱全,他不知道她还会这样坚持多久,是为他么?

    这里是他在这个城市唯一有温度的落脚之地,这个常年打扫整洁的房子,让他无法判断她是否回来过,之后还会不会再回来。一年多的时间,他终于成熟,看清自己的心,既爱她,那便尊重她的选择。一旦认定,就要一往无前!纵使她不再爱自己,不能原谅,这次换他守候等待,亦甘之如饴。

    他愤怒于自己的懦弱、胆怯,竟然幼稚得看不懂自己,更看不清她。第二次离开,经历思念的煎熬,顾菲的感情,他才真的长大。认真思考了两天,有太多事情想不通,正值年节,决定明天先去探望许俊青,毕竟是尊重的师长,曾经也在一起闲话家常,再看看可爱的亦然,顺便探听一下她的消息。

    起身到客厅,发现窗外飘起雪花,北方的雪,他喜欢,纯净无暇。走到落地窗前,向远处望去,雪还不大,只是四散飘零,楼下的长椅上坐着个人,不知年纪、男女,裹着厚衣服,罩着大帽子,如果不是颜色问题,倒是可以假装雪人,很是应景。这样的天气,独自坐着,也是很有闲情逸致,他这样想着,觉得自己好像是老了,没有这样的冲动了。

    阿姨开门时,彼此都有些惊讶,相互问候。“唉?你回来啦?今天是周末,我刚好过来收拾打扫一下。”自己的确是许久没有回来了,如今再见,这样的话倒是有些亲切。

    “辛苦您了,今天过节,我也在家,还下着雪,您回去吧,我自己收拾。”说着,接过阿姨手里的东西,颔首微笑。

    “好,好,既然你们小两口儿都在家,我就回去了,下周我再来。”这么多年这里只出现过这样一位男士,两人一起生活,阿姨如此认定两人的关系无可厚非,面带微笑地说着转身准备离开。

    “您稍等,小两口儿?您是说许时回来了?”晓光震惊,拉住阿姨的小臂,很快反应过来做法有些不当,松开手,目光灼灼。

    “对啊,刚才我看她坐在楼下,还下着雪,让她赶紧上来别受凉,她说刚好要出去一趟就走了。”说着目光看向窗外,晓光听了她的话,三步两步的走到窗前,长椅上还有刚刚她坐着留下的痕迹,雪色深浅不一,原来是她,竟然是她。晓光疑惑她为什么不上来,“对了,她刚才还问我带没带钥匙,家里没人,她不知道你在家?”阿姨也反应过来,毕竟她和许时碰面的机会也不多,这些年,她按月给钱,不吝啬,不细究。这样的雇主,阿姨也是尽心尽力,从不苟且,虽是年下,既然应了就按时过来打扫收拾。

    彼此寒暄几句,阿姨便离开了,独留他一人。果然,不是年龄问题,当初的瓢泼大雨,如今的漫天飞雪,选择直面的人都是她,他总是缺了点孤勇。

    安柏听见开门的声音,赶紧迎上去,外面下雪,电话又不接,她本想去接她的,但想着在自己家里,也不会有事儿。孩子离开,对老人更是打击,许时经常过去也是好的,只是这样的天气,路滑,她对她还是不放心的。一进门,脱下大衣,屋里温热的空气一扫外界的寒冷,接过她递来的茶,满足的喝了一口。

    躺在安柏的腿上,左肩在上,安柏用仪器帮她热敷,这样的闲逸让她逐渐闭上眼睛,静静睡着。自从亦然离开,她好几天没有睡得这样安稳了,安柏拉过毯子给她盖好,又用指尖拉开她肩头的衣服,看到伤口,很小,不知当时是怎样。最近,她已经逐渐恢复,除了手臂力气不够大、不能高举之外,基本不影响生活,她亦稍稍安心一些。

    本想着要第二天上门探望,可知道她回来的消息就一刻也不能再等,洗漱一下换上衣服,提着从g市带来的茶叶,冒雪出门。既然顾菲说她哥哥并不生活在北江,许时是他的女朋友,她们一起出席婚礼,这一年多她是否一直跟顾远在一起?出门这么久,是怎么跟家里说的?她的家人又如何同意她这样做?所以,在找安柏以前,先去家里看望许教授,希望能知道多一些细节。

    进了门,屋里安静,许俊青正坐在躺椅上看书,旁边放着一壶茶,冒着热气、散着清香。见到晓光进门,才放下书,站起来,握手相迎。这次来,他看起来没有之前那么挺拔、那么精神,但是依旧儒雅。许俊青邀请他到沙发上坐下,阿姨将茶壶放在两人面前的茶几上,添了杯盏、端了果盘,就回厨房准备晚餐去了。

    晓光寒暄问候了面前的师长,没有主动提起许时,呆坐着也有些无趣,尴尬的环顾四想起孩子,自然开口提问:“亦然去哪里了。”

    许俊青叹了口气,无奈的摇摇头,只是简单的说:“走了,跟她的亲生父母回去了”语毕,又长叹一声,似是不想再提。晓光虽有疑问,也看出他面露难色,没有继续追问。看着表情凄清的许俊青,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宽慰,只好主动转移话题,说起自己换了工作,现在做非讼律师了。两人又紧接着谈起了最近他正在处理的案子,果然男人之间事业是可以跨越年龄,打破壁垒的永恒话题。

    天色渐暗,许俊青留他在家里吃饭,也是陪陪自己,他没有推脱。都是家常菜,许俊青抬手夹了一筷子茄子给他,就像是长辈在关怀自己的孩子:“我记得,小雨说你喜欢吃这个菜,多吃一点!”话说出口才意识到不妥,从他进门他们都刻意的没有提起她。“她,知道你过来么?”从许时决定去帮顾远的时候,他就知道,她们一定是分开了,具体的原因他没问,她向来是有主见的,别人干涉不了。

    晓光扒了一口饭放进嘴里,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许俊青也没再继续追问,两人安静吃饭,直到阿姨端汤上来,屋里才有了些响动。晓光吃好了,放下碗筷,看着许俊青,“您知道她这一年多去了哪里,在做什么么?”眼神真诚,期待能从这里得到些答案。

    “她在冼城,离开这里前她参与的那件案子,背后的人叫顾远,如今她在帮他工作。”许俊青避重就轻的说了几句,其实从他进门,自己就已经盘算好了这样的说辞,“现在她也在这里,你想知道更多,就自己去问小雨吧。”她的事情,自己不应该过多的干涉,她如何选择,作为父亲,都是支持的。

    告诉他,是有私心的,希望他能让她回头、让她留下,她对这个男人的感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许时的选择,他猜得到理由,定是为了保护自己。可是对他来说,她,自己的女儿平安幸福才是最重要的。在顾远身边有多危险,他知道,这次见到她,变化很大,整个人冷冰冰的,眼神也凌厉了很多,越来越像那个男人。现在,他唯一的期待就是她能尽早离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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