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g市回来,跟顾远分手的时候她只说想回冼成待一段时间,过完年再回去,顾远没有拒绝。那天两人从宴会上逃离,找了个路边的公园,在长椅上坐下,这个公园,许时很熟悉,但她没说。午后,阳光照耀万物,漫长的寒冬一天里只有这样的片刻温暖,她眯着眼睛,仰头看着太阳,嘴角有浅浅的笑意。
“上次的事,对不起,是我做的过分了。”顾远看着身边的人,有些自责,如今她这副云淡风轻、满目苍凉的样子,与自己的睚眦必报必有关联,不可辩驳。如果是陌生人,他不会有任何愧疚,毕竟多年来他都是为达目的不顾手段的,在他的世界,容不下一丝柔软。
许时扭头看了他一眼,苍白的笑容更明显了一些:“我们都还修炼的不够。”此时的歉意没有任何意义,她不会因为他的一句抱歉挽回失去,更不会因为他的道歉选择原谅。她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刀枪不入,试过之后才知道行尚浅。“你不用跟我道歉,站在你的立场,你有你的选择,我有我的命运。”说话的时候,手指紧扣长椅的一边,看向远处,他们之间,隔着山海,隔着情仇,不能谈任何情感,不应有任何情绪。把一切都归结为命运的安排,也只有如此,她才能逆来顺受。
一周前,她出现在婚礼上,他的眼里便再没了旁人。她在婚礼上被人撞到,踉跄一下就让他神色慌张;她匆忙离开,他的心也一起离开了,整个人心不在焉、表情茫然。这些日子,他们与“新婚夫妻”这个词没有任何关系,他对身边的一切都漠不关心,除了陪伴孩子的时候,从不展笑颜。上次匆匆见面,顾菲心中也是痛苦不安,终于下定决心,面对这场闹剧般的婚姻,她该清醒一下了。
这几日,午睡后她会和阿姨一起推着元宝出去晒太阳,晓光则伫立在窗前,看着她们的身影,安抚自己的心,也提醒自己珍惜眼前人。自从那天的匆匆相见,让他一直无法平静下来,他知道这样不对,竭力控制,筋疲力尽。正在书房发呆,轻轻的叩门声,顾菲走进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晓光,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许时一个人在家,天气寒冷,手臂不便,她极少出门,煮一壶茶,靠在沙发上,看一本书,一呆就是一整天。在这里,她能见到的人就只有隔天上门的医生,帮她做康复训练。经历了婚礼上的事情,没再拒绝,好一些于人于己都是方便。
正在喝茶等着医生到来,父亲联系她,告诉她“人找到了”,她和父亲商量着尽快解决此事,决定回北江陪孩子过个年,亲口告诉她。毕竟亦然已经是个8岁的大孩子了,有接受这件事情的权利和能力,应该尊重她。
两人谈了一整个下午,小菲出去照顾孩子,留下他一个人在书房,看着日暮降临。晓光的心情难以言说,顾菲说这件事情从始至终是自己做错了,可是她又做错了什么呢?伤害许时的人从来都不是她,至于她隐瞒的一切,都是希望能追求到自己喜欢的人,这样看来,这个姑娘倒是比自己有勇气多了。现在主动坦诚自己的过失,也是担当,吴晓光顿感惭愧,直到分开,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爱许时,既然这样相爱,又有什么理由放手?可见曾经的一切都是自己的矫情,他一个大男人还不如一个姑娘来的勇敢、分明,真是可笑!
刚才顾菲最后说,希望他能去找许时,自己的哥哥不是个好人的时候,晓光也有些不好的感觉。婚礼上的见面,许时凌厉的眼神,顾远强势的态度,两人之间一定有什么秘密,想知道究竟,他必须回北江一趟。因为婚礼已经耽误不少工作,这里还有顾菲,很多事情需要时间处理,计划过年趁休假再回去。对于许时的事情,必须得找安柏,才有可能知道真相。
挂了父亲的电话,许时联系安柏,很快接通,安柏的声音传过来,许时摇头笑笑,很是无语。“这么多年,你的风格真是一直没变啊,我没事儿,好着呢!”
“你很少主动联系我,而且是打电话,我当然着急了!”安柏也是不服气的说着,本来正在开会,一看是许时的电话,她二话不说冲出会议室,结果老人家还调侃她!
“我打算回北江过年,你也该住院复查了,约节后吧,我想陪你去。”许时想着提前联系,也让她放心,今年自己回去过年。去年两个人就在这个屋子里,相依相伴,这一年过得可真快,事情也是真多。
“就这事儿啊,知道啦。我正开会呢,晚上再聊,挂了。”嘴上虽然没有表达,但是心里已经乐开花。再回到会议室,刚才会场的紧张气氛,因为领导接了个电话已经全然不在,后面的会议安柏全程带着姨母笑,其它年轻人都以为她陷入热恋了,对电话那头儿的大神心生感激。许时挂了电话就在app上订了节前回去的机票,又继续躺着看书,心无旁骛。
悠闲地日子过得很快,许时上飞机前给顾远发了信息,告知他一切顺利,毕竟因为自己的身体原因,顾远派了个人一路随行,提行李办手续,怎么也要说一声的。那个人直至在北江的机场见到来接她的安柏,就消失了,现在此女正在驾驶座盯着自己,又是这熟悉的训导主任的表情,许时只能坦诚交待了自己受伤的事情,她闷声发动车子,她亦不敢再言语。
安柏没有问便开回自己家,许时知道她的用意,也没拒绝。一进门她把行李箱一推,甩掉鞋子,走进厨房,到了一大杯水,三口两口的喝下,还呛到了自己,一阵猛烈的咳嗽。许时默默的换了鞋,蹲下身子将她的鞋也摆好,行至安柏的身后,双手搂住她,她的左手不好用力,所以用右手紧紧握住。许时的脸贴在安柏的背后,沉着嗓音说:“我已经好了,你别担心,以后再也不会了。好不好?”
又是这一套,安柏早就油盐不进了,猛然回头,眼眶泛红,“你以后不会了?这话你说过多少次,你还记得清么!”说完拉开她的手,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你在路上说的就是全部了,没有隐瞒,对么?”许时点点头,也坐在她身侧。其实从一见面,她的变化就是难以掩盖的,眼神、穿着、行为举止都有变化,身体上的伤痛如今看来的确不是最重要的,安柏心疼但也无奈。
“你怎么突然回来?”言归正传,她突然说回来过年定是有事情。
“亦然的亲生父母找到了,我想把她还给他们。”许时顿了顿,但是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情绪,“她本就是被拐卖的,找不到亲生父母才送去福利院,如今找到了,父母也很想念她,而且多年一直寻找,没有再生其他的孩子。亦然回去,在那个完整的家庭里,能更好的成长。”许时理性陈述,这样冷静的样子让安柏感觉窒息。
“你舍得?”她咬牙切齿的挤出这三个字,其实她知道答案,连自己都不舍的那个可人儿,许时怎么会舍得,她也知道她说得道理,她亦不是在跟道理生气。
许时没有接话,知道她在气什么,也明白她是心疼自己,没什么可说的。
两人靠在一起沉默不语。安柏真的怕,她安顿好所有,唯独忘记了她自己。
亦然的父母知道了孩子的消息,一刻也不能多等,来到北江,许时本想跟孩子过个年再分别,也没有机会了。孩子的哭声撕心裂肺,许时心痛如绞,但是必须离别,不能纠缠,这样对她们都好。留了邮箱,希望她们能时常发些孩子的照片过来,又放了一笔钱在孩子的行李中,也是她最后的一点心意,她爱亦然,只希望她过得更好,忘了自己。
安柏送她们去车站,许时没有跟随,安柏也不希望她再去面对这样的离别场景,孩子一路上都在抽泣,亲生父母也有些手足无措。直到上车前,亦然跑过来搂住她的脖子,在她耳边说:“安安姨,我先回去,等我长大,回来上大学,再来找外公和妈妈。”说完,就在她的脖颈上亲了一口便离开了。她的泪水也顺着脸颊留下,孩子心里都明白,许时的爱没有白白交付,孩子的惦记就是回响。此时,安柏透过车窗看着一家三口的身影,觉得许时的决定是对的,在父母身边成长,对亦然来说是最好的选择,现在虽然疏离,但是血浓于水,孩子会慢慢明白,世界上有很多爱她的人。
飞机落地,晓光打车回公寓,这次来心情与上次大为不同,他要来寻找真相,他也要对她勇敢、担当,这是来之前他承诺自己的,也是在民政局门口答应顾菲的。
那天两人办完离婚手续,走出民政局,孩子的生父抱着元宝在等着她。她整个人明媚起来,结束这短短的婚姻,于她也是解脱。
临别时,顾菲说:“吴律师”话刚出口两人不约而同的笑了,这样没有负担的笑容于他们也是久违了,“我还是这样称呼你舒服一些,你去找时姐吧,她是个很好的人,她对你的感情真的很深很久,你既然也那么爱她,不要逃避,有情就要争取在一起!你要好好爱她,她值得被爱!”她终于选择了爱她的人,也看清了自己的心,晓光点头答应,立在原地,目送他们一家离开。对于顾菲,晓光没有怨恨,更感谢她教会自己勇敢!
如今,越发觉得曾经的自己真是幼稚,这次他要重新面对过往的一切,不论如何,要争取,让她原谅。不论未来何种情形,只要永远陪着她!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