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撇了撇嘴,虽是心里看不上吴氏那急不可耐的样子,但念她在女儿的婚事上出了力,再想起她那儿子,便也耐下性子解释。

    “非是我不肯为嫂子分忧,一来这事难成,老大去了两年了,我观魏氏并无改嫁意向,且我与她又是隔了一层的婆婆,又分了家的,怎好管她这些。

    二来这事恐怕也有损咱们两家的名声。”

    王氏实在是搞不懂吴氏到底怎么想的,好好的偏要来这一出。

    吴氏自顾自道:“什么名声不名声,我家也不嫌弃她。”

    王氏心里却道,魏氏好模好样的,你有什么可嫌弃,反倒是你那疯癫儿子遭人嫌弃罢!

    吴氏也不是真就痴傻,厚着脸皮在隔房的小姑子这里,也不过是为了自家那儿子。

    原是吴氏的独子叫王连的,少年时聪颖过人,在私塾读书也常被称赞,吴氏夫妻俩对儿子寄予厚望。

    这王连也不负众望,果然在十八岁时考上了童生,当时可以说轰动了十里八村,一族出个读书人实可谓光宗耀祖,那时吴氏得意得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王连娶的妻子也是同窗的妹子,夫妻感情甚笃。

    却没想到乐极生悲。

    那一年元宵节,王连带着新婚妻子去看灯会。街上看灯的人众多,摩肩擦踵,你推我搡地有人就跌倒了,接着一连扑倒一片。

    越挤越恐慌,骚乱中,被踩踏的范围越来越大,王连夫妻也难逃其中。

    最后官府出兵紧急疏散人群,但还是有八人被踩死,伤者上百。

    可叹的是王氏夫妇虽死里逃生,但那王连为了护全妻子,受了重伤,伤了右腿,从此再恢复不了,无法如常人那般行走!

    不说参加不了八月的院试,就连科举,王连此生也与之无缘了。

    遭此重创以后,他便消沉了意志。整日整日地抱着书也不与家人说话。脾气也大变,日渐急躁易怒,敏感多疑。

    再后来一个人独处时更时笑时哭,顿足捶胸,语状疯癫。

    时间长了王连的妻子忍受不了,娘家便出面帮着与他和离了。

    吴氏请了城里的大夫诊治,也只说是癫症,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没什么好方法。

    这一两年,王连的癫症倒是犯得少了,两三个月才发一次病。

    吴氏便也打起精神想给他再说个媳妇,再能留个后,待他们老了也能照顾儿子。

    但近处的谁家不知道王家的这些事,当日他是童生,前途似锦,高攀不起。

    如今不过也就是个跛腿还是个疯子,又哪里还看得上他呢。

    吴氏也恨这些人嘴角变得如此之快,捧高踩低的势利眼。

    吴氏心里憋着股气,别人看不上她儿子,用些什么歪瓜裂枣来羞辱他。她非要给儿子找个貌美能干又持家的媳妇不可,可挑来挑去眼看着一个也不成。

    如今她看中魏氏,又是她小姑子家里的媳妇,虽是个寡妇,但她也不在意,总之要不遗余力达成心愿。

    可听王氏言语推脱,吴氏叹口气,抹了眼睛起身拜那王氏,面色惨然,“说不定她也有这念头,不过碍着公婆的面子没好意思开口呢?这事儿你办好了也能博个好名声。

    我观魏氏是个忠厚老实的,人也干脆,是个好的。

    与你侄儿也年岁相当,这丈夫死了嫁与同胞兄弟的也不是没有,表兄弟就更算不得什么了!你便与我结个善缘替我去美言几句罢!”

    这说亲向来都是要人从中说和,有条件的人家须得请媒婆来,否则她亲自去说亲也不是不行。

    王氏垂着眼皮子,却是不说话,做出一副难为情的样子。

    吴氏见状,脚一顿,憋急了脱口而出:“你家梅姐儿的亲八字可只算落了一撇!没有我,这事儿能落到你家头上?没得你这样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

    这话说的!

    王氏脸都僵了,咬牙切齿道:“梅姐儿自然不会忘记她舅母的好,老话说得好,宁毁一座庙不拆一桩婚。嫂子帮着梅姐儿可是积德行善了。”

    那话里意思吴氏恍若未闻,她只冷哼了声:“不敢当,妹妹也该多行善积德,免得让人说你做后娘的磋磨继儿媳妇,耽误人家奔前程!”

    王氏气得脸都青了,心里把吴氏骂了个底朝天,最终从脸上硬挤出抹笑,应付她“嫂子这话说的,你先别急,且让我好好想想。”

    吴氏满意了,这才笑着说:“那我便在梅姐儿下聘前,等你的好消息了!”说完拎着剩下的一包糖糕风风火火地走了。

    王氏冲着她背影狠狠啐了一口。

    ……

    魏仪安可不知偶然遇到的吴氏跟王氏还有这么些官司,她还要接着做菜。

    早上起来,她将昨日晒好的茄块用姜丝、紫苏拌匀了,再调糖醋汁煮开浇到茄干上,使其完全浸泡汤汁,收到坛子里这糖醋茄便成了。

    再把韭菜倒翻几次,倒些腌韭菜的原卤汁和香油,保准味道好。

    隔日,魏仪安与牙侩约了去看房子,到了牙侩铺,那人果然已经在了。

    看见魏仪安,牙侩忙热情打了招呼,便领她往外走。

    牙侩便把自己这几日打听到的,符合魏仪安要求的房子位置一一介绍了。

    共是四处,两处在东街,两处在南街。

    于是魏仪安跟着牙侩先去看东街的两个。第一处在杨柳巷里,院子不大,三间房,挨着墙搭了个棚子做厨房,院里还有一小块菜畦,旁边是井。

    牙侩转告主人家的话,只年租,赁钱三贯,且不接受短租,

    魏仪安看了一圈勉强能住,但嫌院落逼窄,还没村里的地方大,又听不要短租,便也不愿要这个。

    第二处院子在枣儿巷。三间屋子带厨房,宽敞明亮,院子也方方正正的,院里有株腊梅,已经绽开了花骨朵。靠墙也有一小块菜畦,井还是甜水井。

    牙侩便说这附近环境好,邻里间和善,也无纠纷,上任租户便是他介绍来的,也是住了好几年发了财如今去县城做买卖了。

    但房租贵些,一月三百五十文,两月起租。

    魏仪安心里也属意这个,听牙侩这么说,当下便知道南街的估计也是凑数的了。

    也不准备看,估摸着也不会比东街的更好。

    于是由牙侩牵头,与房屋主人签订好房屋租赁契约,办完相关的手续,魏仪安付了半年的租金,又付给牙侩辛苦费,便要回去。

    谁知,路过登云楼门前,被那日的伙计看见,当街给叫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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