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天黑得早,两个孩子在西间的炕上玩了会,便搂在一起睡了。

    魏仪安听着没声响了,进去看了一眼,两人头挨着头睡得正香。

    豆豆一直是跟着亲娘在东间睡的,如今魏仪安还是把他抱回去。

    把豆豆抱起来,魏仪安听到一阵窸窸窣窣,低头一看,瓜子的脚贴着被蹭来蹭去,嘴里边哼哼唧唧。

    魏仪安看了一眼便了然,是被脚上的冻疮痒的。

    先将豆豆放回去,魏仪安折回西间时手上拿了一支药膏。

    那是她之前囤了没用完的,给瓜子双手双脚,脸蛋和耳朵都涂了药。

    魏仪安叹了叹,前世像这么大的孩子谁家不是娇生惯养的,再不济,经济条件一般的家庭,孩子也能吃饱饭。

    而这个孩子受的苦基本来自于父母,无人教,无人管,挨打受骂,听惯外人的闲言碎语,内心缺爱。

    难为他小小年纪还能筑起心理防线,没有变成畏畏缩缩,胆小怯懦的样子,倒是个坚韧的心性。

    而豆豆则完全与之相反,总之是个不小的问题,也不能放任自流。

    现在她既然当了他们的便宜妈,就得负起来责任。毕竟圣人也说“不教而杀谓之虐。”

    虽说当妈这件事,魏仪安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

    前世网络发达的时候,各种教育专家,教育理论,铺天盖地层出不穷,先摸着石头过河来吧。

    当务之急,她得吃饱穿暖,然后再想办法赚钱,进城哪,总不能被困在这个村子里一辈子。

    给瓜子掖好被子,魏仪安便也去睡了。

    一夜无话。

    翌日一早,魏仪安起来以后就觉得自己神清气爽,后脑勺还是有些肿的,但基本不妨碍日常行动了。

    厨房还剩了点南瓜,她熬了锅南瓜粥,又偷偷放了两勺糖。

    把两个娃叫起来,洗了脸,漱了口。

    吃完饭,魏仪安准备出去一趟。昨天烧水做饭,今早又烧水做饭,家里的柴已经快没了。

    村里人在灶上烧的柴禾通常是庄稼秸秆,如小麦,玉米,大豆之类的秸秆。

    再就是晒干的杂草,山上的松针,枯树枝,枯死的老树根等。

    并不是魏仪安想象中的那种一根根木柴,树木在这时候是很珍贵的,尤其是庄户人家,盖房,红白喜事都依仗着木材,不会暴殄天物砍来烧火。

    魏仪安这几日烧的也是枯树枝和松针,都是瓜子一点一点捡回来的,用起来也是消耗得极快。

    魏仪安吩咐瓜子看着弟弟,不要出去瞎跑。

    瓜子当然不会听她的,“你去哪?”

    对上瓜子询问的目光,

    “家里没柴了。”

    “你要出去捡?”瓜子怀疑她娘摔了一跤变成傻子了,雪才化完,地上还湿着呢,捡了也不能烧。

    更何况,入了冬家家户户都囤柴火,山上能烧的东西都被抢光了,现在啥也没有了!

    魏仪安:……

    “谁说要捡了,我买柴去。”

    “你不是没钱吗?”

    魏仪安还真没钱,但她可以拿东西换啊。

    村里的高旺是个樵夫,家里庄稼地少,山地多,全拿来种树了,专门卖柴为生。

    不过他的柴多运到镇上去卖,村里的生意是几乎没有的。

    原身就经常在他那儿买柴火,让他一个月送一回。但近两个月家里坐吃山空后,柴火也断了。

    魏仪安也不跟他多说,回屋垮了个篮子就出来了。

    瓜子盯着魏仪安手上的篮子,不知道她娘卖的什么关子:“我也去。”

    他娘从前都是使唤他跑腿的,只有去镇子上才愿意出门。

    他娘勤快得不对劲,他得跟着。

    豆豆一听连忙摇了摇娘的裤腿:“去!”

    魏仪安:……

    怪不得前世她同学在朋友圈老说,自从当了妈就没有人身自由了,到哪都得带着娃,跟拖油瓶似的。

    魏仪安每每不以为意,还要嘀咕一句丧偶式带娃要不得,现在她也有拖油瓶了。

    干脆大手一挥,“那就走吧。”

    樵夫高旺的家在西河村西北边,背后块山头,也就是高家的林地,里种的都是枞木,杉木,杨树等硬柴。

    残雪未化尽,自家门口的路一踩一个坑,泥泞不堪,走在上面累人得很。魏仪安抱着豆豆,顺带着把瓜子夹在膀弯下,瓜子不乐意被他娘拎小鸡似的,两手扑腾着要下来。

    魏仪安威胁他,再不老实就把他扔到泥坑里,想到自己才洗的澡,他瞬间就老实了。

    走了几分钟,才到村里的主路上,主路是石子路,魏仪安就把两个孩子放下,牵着走。

    路上迎面而来几个抱着盆,背着竹篓的妇人,正说说笑笑着,看样子是准备去洗衣服。

    瓜子隔着好几步就开始伯娘,婶子把人叫了一遍。

    两下里碰面,妇人们也看到了魏仪安,但也只是“嗳,嗳”两声回应瓜子,并不准备跟孩子娘说话。

    魏仪安打量了一下,目光便移开,她在村里名声一向不佳,大姑娘小媳妇提到她也多是嫌弃。

    她现在是个假冒伪劣,还是少说话的好。

    正准备走,却听到其中一个人率先开口道:“瓜子他娘,带着孩子这是干嘛去,你身子可好了?”

    那是一个高颐浓眉,面色红润的女人,魏仪安回忆了一下,便认出这是何丰收的媳妇杨氏,瓜子带回来的南瓜和菜蔬就是她给的。

    这年头能给孩子口吃的,看来是个热心的人,当下便道:“好多了,没什么大碍,嫂子你们这是洗衣服?”

    杨氏便说,村里的公井人太多,她们要去河边洗。

    魏仪安点头与她们也无话可说,便说不耽误她们忙了。

    等两下走远,几个妇人又交谈起来,“瓜子是个好孩子,多懂事啊,就是摊着一个糟心的娘了”

    “还好声好气跟杨家妹子说话。”

    杨氏笑了笑“她也不容易。”

    “这魏氏从不在村里露面,今儿还带着孩子出来,还真是奇了,”

    “嗳,快走吧,一会儿河边人也多了,这衣服够洗老半天了。”

    魏仪安到高家时,开门的是高旺的媳妇陈氏。

    她见是魏仪安,很是诧异。却是挡着门并不放人进去,“魏家妹子,你这是?”

    她心里暗骂道:这小寡妇好不知礼,她一个死了丈夫的,晦气的很,也好意思大剌剌地登我家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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