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叶儿凰叶儿,命如纸薄心气高,背恩飞入帝王家。已攀高枝仍不满,妄想摘得北辰归。



    几日之内,这首童谣就已经传唱整个盛京,几乎人尽皆知。



    这首诋毁木叶的童谣自然不可能是几个孩童自己想出的,想要知道它诞生于何时何人之手,就需要将时间稍稍拉回几日。



    大年初一那日,宫宴结束后,姚宏直发现自己消失了一晚上的二女儿回来的时候,身上罩了一件鹤氅,并不是姚琳自己的。



    回家之后姚宏直仅用几句话就问明白了小女儿今晚做了些什么事。



    姚宏直很惊讶于木叶在得知姚琳身份后,居然没有一丝害她的想法,还顺着姚琳的心意陪她疯了一晚上。



    以木叶的性格会被姚琳喜欢崇拜是很正常的事,但姚琳成功获得木叶的好感,对他来说倒是意外之喜,这解决了他的一个大问题,能使他的计划进行的更加顺畅。



    他知道木叶定然会从姚琳口中打探姚府的消息,对此他倒是一点都不担心,毕竟他深知自己女儿的脾气秉性,不会将府中重要的事让她知道。



    从初二开始,不断有朝臣来姚府拜访,姚宏直耐心地和一批又一批的人应付往来,今年的客人们待的时间比往年久一些。



    木叶显然不像寻常的皇帝女儿,她要进入朝局只不过是早晚问题,对这样一支偏向于王室的不可控的政治力量,贵族们需要听听姚宏直的意见。



    姚府的态度,就是贵族们对木叶的态度。



    只是姚宏直并不直接摆明态度,只是用模棱两可的话语,表明对木叶的隐隐不喜。



    张革元身为常侍,是贵族中很有话语权的几人之一。与其他人的犹豫不决不同,他毫不掩饰自己对于木叶的恨意。



    毕竟他的儿子张吉就死在木叶手里。



    姚宏直自然也知道他与木叶的恩怨:“张大人,老夫深知那木叶欺你太甚,只是如今的局势,咱们不得不低头做人。”



    张革元显得恼怒:“丞相大人何故要怕一个小姑娘,她在朝中并无一官半职,全凭王上和太子的宠爱才胡作非为,丞相何必说这样丧气的话。”



    姚宏直长长叹了口气:“张大人啊,如你所说,她有王上的宠爱,太子的支持,自己也有几分本事。依老夫看,等过了年节,她就该有实权了。”



    “可是如丞相当日在朝中所说,哪里有军队供她所统帅?没有兵,她手里的权自然就是个笑话。”张革元不甘地辩解。



    姚宏直捋捋胡子:“张大人你糊涂啊,兵哪里都有,只看她想要多少。”



    张革元不解:“小人不明白,还请丞相明示。”



    “太子这些年一直想打压咱们,幸得王上眷顾,咱们的封地兵权都没受什么影响。可她是太子接回来的人,自然与太子更亲近些,所以,她并不想再征新兵,她要的是我们手里的兵。”



    “胡闹!荒谬!她当她是个什么东西,一个妓子生出的下贱胚子罢了,还想染指兵权?无法无天,简直是无法无天!”



    姚宏直看着张革元急得跳脚,继续火上浇油:“张大人慎言,她现在可是王上亲封的郡主殿下,妄议便是死罪。何况张大人你与她素有嫌隙,老夫很是担心啊。”



    张革元狠狠咬着牙:“我儿死在她手中,我也被她羞辱,我张革元也是有血气的汉子,但凡我还有一口气在,绝不会叫她拿走我一兵一卒。”



    而后张革元拜倒在地:“丞相大人,你我共事多年,小人恳请大人替小人想个办法,以报血海深仇。”



    姚宏直摇摇头:“张大人,其实此事说来也简单,只是你被仇恨蒙住了眼睛,所以看不清。她再有能耐再得圣宠,也只是一个女子而已。于女子而言,最重要的便是名节。



    更何况,众口铄金。”



    张革元恍然大悟,谢过姚宏直后便离开了姚府。



    姚宏直很满意张革元办事的效率,几日的功夫,“凰叶儿”的童谣已唱遍大街小巷。



    姚宏直还真想亲眼看看,木叶听到这样恶毒的话后,脸上是什么表情。



    棋局已经布好,就看木叶如何入局了。



    木叶并不是很在乎,她在南宛听过太多刻薄的话了,成为木叶之后更是如此。



    如今不过一首童谣,她心里没什么波动,甚至还在想,西凌朝臣骂人的能力,当真是远远不及南宛那帮文人的。



    木北墨派了狼卫出去探查,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



    看着近日来难得有空待在东宫的木叶,木北墨问道:“真稀奇,今日琳儿那丫头没找你出去?”



    木叶看着让木北墨给她整理来的西凌各武将的信息,手里提了根笔做着标注,头也不抬地回道:“她今天跟着她爹,去看她皇贵妃姐姐去了。”



    说完,木叶手下一顿:“咦?王兄该管她姐姐叫母妃,可她却管你叫太子哥哥,你们这辈分倒是奇怪,各叫各的?”



    木北墨有些无语,干巴巴地解释:“她与皇贵妃年岁差的多。而且父王喜欢往宫里添年轻的美人,我若没记错,宫里年纪最小的嫔妃比你还小一岁。你若是见了,也是得叫母妃的。”



    “那我不见就好了。”木叶又想到了什么,“刚刚王兄的话怎么拈酸吃醋的?觉得琳儿和我走得太近,冷落了你?王兄要是学学父王,何至于到如今东宫里还是无妃无嫔的,未免也太冷清了些。”



    木北墨噎了一下,木叶身上带着些行伍习气,如今与他熟了,说话也不计较什么。



    “你不过今日得闲,不好好看这些东西,到有空来管我的事。”木北墨生硬地转了话题。



    好在木叶只是随口一说,并不深究,又回去忙自己的事了。



    和木叶的忙碌相比,姚琳就无所事事得多了。



    她坐在长年宫的黄花梨透雕鸾纹椅上,数出紫檀木雕花屏风上一共有十七枝海棠,二十三只莲,二十七朵牡丹,还有十四只黄鹂。转头看去,父亲和姐姐还在那里说话。



    姚琳在心里叹了口气,今天太子哥哥和阿叶姐姐都不进宫,她溜出去也找不到人陪她玩。



    可惜了今天的好天气,本可以去护国寺玩的,阿叶姐姐还没去过护国寺呢。



    姚琳无聊地抠桌子的时候,有太监来通传,说是木奕承的王驾马上就要到了,今日要和他们一同用午膳。



    宫里也有好处,吃食比外面的好吃多了,姚琳也掺和不到王上父亲和姐姐的谈话里,干脆趁着他们说话的功夫多吃两口菜。



    木奕承却突然对着她说话:“听说这两日,琳儿和叶儿经常一起出去玩?你们俩年纪相仿,倒是能玩到一处去。”



    姚琳赶紧把嘴里的饭咽下:“阿叶姐姐人可好了,琳儿最喜欢阿叶姐姐了。”



    木奕承抚掌大笑:“我还担心叶儿性子太傲,找不到个朋友呢。如今听琳儿这样说,我便放心了。”



    姚琳听了这话,嘴角却耷拉下来。木奕承看她这样,不免出声询问:“怎么了这是?”



    姚琳委屈巴巴地回答:“阿叶姐姐那么好的人,居然有人骂她”



    木奕承当时面色一沉:“谁敢说她?”



    姚宏直知道姚琳想说什么,假意拦了一下,这让木奕承更是狐疑:“丞相,你让她说。”



    姚琳悄悄瞪了父亲一眼:“王上,您不知道,这两天到处有人唱一首童谣,唱的是‘凰叶儿凰叶儿,命如纸薄心气高,背恩飞入帝王家。已攀高枝仍不满,妄想摘得北辰归。’这不是摆明了在骂阿叶姐姐吗?”



    “姚琳!”姚宏直低喝一声,而后又诚惶诚恐地跪下:“王上恕罪,是臣教女无方。”



    木奕承并不让他起来,指了指旁边一个宫女:“带皇贵妃和姚琳先出去。”



    等着二人出去了。木奕承才看向姚宏直:“你可知此事?”



    姚宏直低头:“臣不知。”



    木奕承命姚宏直起来说话:“丞相,此人之心何其毒也。其他的也就罢了,妄想摘得北辰归这句,是说叶儿对北墨有什么其他感情?简直一派胡言。”



    “此人确实用心歹毒。但自郡主归朝后,也许是因着太子殿下将她接来的缘故,与太子殿下格外亲厚些。”



    木奕承被说中心事,认回木叶本就是木北墨建议的,如今二人又走的近。木奕承不让木叶得到军权也是为着这个原因。如今看来,二人走得太近了。



    叹了口气:“是朕太过粗心,木叶毕竟快及笄了,是大姑娘了,住在东宫里也不像话。”



    姚宏直知道自己刚刚那番话起了作用:“王上圣明。”



    木奕承略一思考,再次下令:“木叶这孩子太懂事了,受了这样的委屈也不和朕说。朕将此事交给你去办。务必查出幕后是何人指使。不论是谁,朕都要好好处置他,给叶儿撑撑腰。”



    此话在姚宏直意料之中,他毕恭毕敬地叩首:“王上说的是,这般辱没郡主殿下的名节,实在是罪无可恕。臣自当尽心竭力,一定找到这用心险恶的小人,还郡主殿下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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