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进入阴华山,沿着一条石径往上攀登。石径蜿蜒曲折,有些路段还很陡峭。沿途不时可见进山的香客和游人。小径两旁风景优美,不时可见一座座寺庙和尼姑庵掩映在山林之中,敲击木鱼和诵经之声隐约传来……

    他们爬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了一座山顶。这儿地势开阔,只见背靠着一片悬崖峭壁,坐落着一座气势宏大的寺庙,寺庙的门匾上写着:“隆兴寺”三个金光大字。

    洪主簿喘了一口气,道:“楚王,这儿便是云台了。这隆兴寺是阴华山上最大的寺庙……”

    隆兴寺的前面,有一大片空地,中间摆放着三只巨大的青铜香炉,里面插满了燃烧的香烛。整个云台之上,佛语梵音,烟雾缭绕。寺庙大门口,不时有香客和游人进进出出。

    “咱们进去瞧瞧吧。”李智云说罢,领头朝寺庙大门走去。众人跨过庙阃,进入佛殿。佛殿面积很大,正面是一尊巨大的释迦牟尼像,两厢排列着众多的神龛,神龛里的佛像神态各异,有的面容慈祥,有的怒目圆睁,有的张牙舞爪……

    李智云不知道这都是些什么神,只是饶有兴趣地从它们面前走过。洪主簿跟在他身后,道:“这隆兴寺的主持叫释寂,俗名高昙晟。实际上,他也是整个阴华山上的佛事总管……”

    李智云扭头看了洪主簿一眼,道,“能否请来一见?”

    “别人恐怕不行,楚王当然可以。“

    正说着,旁边正巧路过一名僧人,洪主簿喊住他,双手合十道:“福空师父,方丈何在?”

    “回施主,方丈正在后院礼佛。”

    “劳烦您转告方丈,有贵客欲见他。”说完用手朝李智云指了一下。

    世人皆是以貌取人,和尚当然也不例外,僧人瞥了李智云一眼,点了点头,转身走开了。

    李智云他们在佛殿中等候。大约一盅茶的工夫,福空领着一名僧人,从释迦牟尼像的后面拐了出来。李智云一见那人,第一印象便是:此人可能是一名武僧出身。只见他约莫四十多岁,圆头大脸,中等个头,身材粗壮强健,手捻一串佛珠,身着红黄相间的袈裟,式样为七条衣,由七条布缝合而成,补条为两长一短,这种袈裟乃僧人日常念经、打座和礼佛时所穿。

    此刻,双方尚有四五丈距离。福空用手一指李智云道:“师父,就是他要见您。”高昙晟定晴望去,那名少年身材修长,面如粉团,疏朗的眉目间透出一股英气。他不仅衣着华美精细,身后还跟着几名威武凶煞的待卫,料想不是平常之人。

    为了保持稳重,高昙晟蹀躞地来到跟前,单手合掌:“阿弥陀佛,请问施主从何处而来?往何处而去?”

    李智云双手合十:“师父有礼了。吾从来处来,去往去处去。”

    “阿弥陀佛。同在佛会下,都是有缘人。想必施主也是信佛之人,对凡间俗务了无牵挂。”

    “师父所言极是。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

    “善哉,善哉,”高昙晟微微一笑,“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李智云一愣,心想自己念的是一百多年后神秀上座的偈诗,这厮竟然也能答对上来。莫非,他是慧能穿越而来?抑或,他自带慧根?他一时不甚了了,只好道:“师父莫要忘了今日之偈,切勿扰乱了这佛门清静之地。”

    “施主多虑了。贫僧自当谨遵佛主教诲,潜心修行,弘扬佛法……”

    走出佛殿后,张正凑到李智云身旁,低声道:“楚王,您刚才那番话暗藏机锋,是不是对那个高昙晟有所怀疑?”李智云小声地:“那三桩案子皆跟山上寺庙有关,我当然对寺庙里的僧人有所怀疑。但怀疑归怀疑,找不到证据,什么都是白搭。”张正听了点了点头。

    一行人离开了隆兴寺后,沿着石径又向上攀登了十几个台阶,来到此座山峰的最高处。这儿视野开阔,只见脚下的石径顺着山势延伸到谷底,又向对面的山峰盘旋而上。

    洪主簿用手指着对面的那座山道:“那就是天台,是阴华山的最高峰。过了天台,就是后山,后山还有一些寺院。”

    李智云见英姑脸色绯红,气喘吁吁,便笑着问:“英姑,天台还去吗?”英姑道:“你去我就去。”李智云看见前方的石径分出了一条岔道,岔道的尽头是一座寺庙,便用手一指道:“算了吧,天台我们就不去了,到那边去看看吧。”众人沿着岔道往前走,不一会儿,来到庙前,只见门匾上写着:莲花禅寺。原来,这是一座尼姑庵。

    这儿的香客和游人较少,显得十分安静。李智云跨进了庙门,只见庙内光线幽暗,正对着大门有一座佛龛,佛龛里供的不知是什么佛像。佛龛前的木案上,燃着几十盏长明灯。

    他在庙堂里转了一圈,发现南墙那儿放着一只功德箱,旁边有一只木几,木几上堆放许多纪念品,大概是供捐款的人随意拿取的。其中就有与周深口袋里那只一模一样的木雕。显然,周深的木雕就是在这儿拿的。

    这时候,一名女尼从佛龛后面走了出来,给长明灯添油。洪主簿走了过去,喊了一声:“静宜师傅。”女尼放下手中的油壶,转过身来,双手合十,微微垂首道:“洪施主。”

    李智云侧目望去,这名尼姑身穿深灰色海青,头戴僧帽,看上去大约二十岁,皮肤白皙,瓜子脸,笼烟眉,水杏一样的眼中波光流闪,颇有几分妖娆之气。洪主簿双手合十道:“静宜师傅,此次上山过于匆忙,忘了携带香油钱,下次一定补上。我供奉的那两盏长明灯,还望您多有照应。”

    “洪施主,贫尼知道了。”女尼说罢,转过身去继续添油……

    走出莲花禅寺,李智云笑道:“洪主簿,你与这山上的僧尼倒挺熟稔的。”

    “不瞒楚王,小人就是本地人,世代居住在夏县。这阴华山上的寺庙,许多已经上百年了,不少僧尼也是自小出家来此修行。小人经常上山拜佛进香,而寺庙里的僧人也免不了下山采买一些货品,彼此接触多了,自然也就熟悉了。”洪主簿解释得很详细,似乎是怕李智云有什么误会。

    李智云只是随口一说而已,并没有其他的意思,便抛开这个话题,道:“洪主簿,你既是本地人,本王倒想问问你,这阴华山与阴丽华有无关联?”

    “回楚王,小人还真做过一番考证。阴丽华的出生地距此地不过百里,此山原叫博瑶山,东汉永平年间才改名阴华山,小人认为其中应该有所关联。”

    这时候,刀疤脸插嘴道:“阴丽华是谁?”李智云笑了笑,道:“一位美丽而贤淑的女子。汉光武帝当皇帝前曾言,‘当官要当执金吾,娶妻要娶阴丽华。’等他当了皇帝,果然娶到阴丽华为皇后。”停了一下,他扭头问英姑:“怎么样,今日爬山,觉得累吗?”英姑摇头道:“不累。”李智云笑道:“你不累,我还觉得有一些累呢,好吧,咱们就此下山吧……”

    夏县的兵营里只有一千名兵丁。李智云和宇文歆花了半天时间,将兵营和仓廪库房巡查完毕。但他还不想离开,那几桩案子还没有着落,他也不放心离去。他虽然不是地方官员,侦办案件不归他管,但既然碰见了,总不能漠不关心吧?况且,现在毕竟是战时,任何不安定的因素,都可能被敌对势力所利用。他打算在夏县多住几天,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破案的线索。他把自己的想法跟宇文歆和几名随从说了,他们都表示赞同。

    晚上,李智云将宇文歆、张正和蔡虎叫到自己的客房,跟他们一边喝茶一边聊案情。宇文歆是从三品的武官,张正是从四品,蔡虎是正五品。他们三个岁数都不大,最年长的宇文歆才二十八岁,最小的蔡虎只有二十岁。这么年轻就当上了高品秩的官员,可见,他们都是青年才俊。李智云相信,在他们的协助下,自己一定能将那几个案子查个水落石出。

    “楚王,周深被杀一案,你有什么线索吗?”张正问道。

    “暂时还没有。不过,周深是县衙官员,他被杀害,县衙里的人都有嫌疑。所以,我们这边如果发现什么线索,暂时不要告诉县衙方面。”

    宇文歆道:“周深被杀一案扑朔迷离,暂时也查不出什么,不如先从那两宗失踪案入手。我觉得,这几桩案子之间应该存在某种关联。”

    “宇文将军所言极是,”李智云转向蔡虎道,“你明日出发,去灵漳河下游的几个县跑一趟,问问县衙官员,从去年腊月十八到现在,是否发现了两具女尸。按道理,河面上如果漂浮了无名女尸,官府应该是有记载的。”蔡虎点头说好。

    接着,他又对张正道:“你明日去找王行本,将徐夫人和书生娘子失踪案的卷宗拿回来一阅……”

    次日,张正去县衙将卷宗拿了回来。李智云坐在案几前仔细查阅。他发现,两桩失踪案的目击证人竟然是同一个人,是一位居住在城外大栖村、名叫牛大的男子。

    两位失踪女子和丫鬟,进完香下山后,都被同一个男子所见,李智云觉得有些奇怪。他沉思片刻,对张正道:“你去告诉王行本,让他下午陪我们到大栖村去找牛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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