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苏乔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忙碌着前朝的事情。
极少来后宫。
皇后也只在对方第一天归来的时候,见过苏乔而已。
这还是这么久以来,两人的第一次见面。
尤其是在事情还未了结,正处在这样的处境中,按道理来说苏乔是不应该有时间来寻找自己的。
现在对方不仅仅是来了,还来得这样的匆忙。
皇后猜想十有八九是出事了。
进了皇后的寝殿内间,屋子里也只有皇后和新麦并皇后的玄芍三人而已。
苏乔进来,意识到两人是有要事要说,玄芍主动地带着新麦下去。
于是寝殿里只剩下皇后一人。
她并没有躺在床榻上,本就是没什么病的人,躺床榻躺得久了,没问题也会躺出不自在来。
在外面需要装一装,在自己的寝殿里,自然是怎么舒适怎么来了。
皇后坐在软塌上,膝上盖着薄薄的绒毯,手边拿着一只绣绷。
如今虽然是已经开春,而且天气不错。
可皇后因此前伤了根本,身子有些虚,因此就格外注意防寒保暖。
苏乔上前去向着皇后见了礼。
既是在皇后的寝殿,也不用说那些糊弄外人的话了。
皇后冲她招手,“乔乔,你我之间无须多礼,快过来坐。”
苏乔依言上前去。
见她面色沉凝,皇后率先起了话头,
“看你脸色,似是遇上了什么事?”
苏乔点头,“娘娘,容谢而家大概率今要反了。”
闻言,皇后手下的动作微微一顿。
她抬眸看向苏乔,“此事消息可准?”
“准。”
苏乔有些不放心,“容太师和永乐候若是出手,两妃不会坐视不理,很大的概率是里应外合。”
两妃的主战场是在后宫,自然也是从后宫着手。
而后宫里,如今能让两人率先针对的人,除了皇后,别无二选。
这个道理,在后宫中沉浮了大半辈子的皇后怎么会不明白呢?
不过,皇后面上并无惧怕的神色。
她仍旧拨弄着手中的绣绷,端的是闲适。
“乔乔,事实上你和戮王已经计划好了应对之法对吗?”、
苏乔点头,“对,是有这么一回事。”
但苏乔并不敢在皇后的面前夸口。
世上没有万无一失的计划。
更何况是身处在事件中心的她们,更是计划当中最不可控的因素。
这样的因素,很可能会令整盘棋局满盘皆输。
但是,此刻两人都是身在局中的人。
没有退后的可能,站在这样的位置上,就必须往下去做这样的事情。
“本宫在宫中沉浮多年,旁的不说,保全自己还是能做到的。”
皇后说着叹息一声,好看的脸上露出对苏乔的怜惜,
“本宫虽做不到像你这样玩转前朝,但本宫在自己的领域也并非是一无是处,乔乔啊,你不必担心本宫,本宫会在中宫等你回来。”
闻言,苏乔不免有些鼻头发酸。
她看着眼前神色温柔的皇后,心头满满当当的被塞满了对方给予的信任。
皇后微微侧着头,纤纤玉手执针下落,声音也随之落下,
“只是,到时候,中宫上下必定是乱糟糟的一片,本宫能保证保全自己却无法保证是否能保全新麦。”
她略停顿了下,手下的动作却是不停,针已经穿出绣面,绣线落在绣面上,颜色秾艳。
“乔乔,你将新麦先送回戮王府,过了这件事之后再送回来。”
苏乔来中宫的目的之一就有此。
而今,她还未开口,皇后就已经主动开口。
足以可见,皇后对新麦的爱护。
苏乔霍然起身,朝对方郑重行礼,
“苏乔谢过娘娘对新麦如此关心爱护。”
皇后手中的动作停了,她放下绣绷,朝苏乔伸出手,五指微蜷,指尖向上点在苏乔的向下的掌心,眼波微横,嗔怪道,
“说的什么话,竟是这般见外。
新麦这丫头本宫是真心喜欢,本宫的身子已然如此了,不然本宫倒真想有这么一个可心又贴心的女儿。”
说着她微微用力,于是苏乔便也顺着她的力道起身。
“娘娘对新麦爱护是事实,臣该感谢娘娘的。”
皇后拍拍她的手,关切地问道,
“说起来你与戮王也成亲许久了,只是可惜聚少离多,不然……”
她的手移到苏乔的腹部上,轻轻按下,“你这肚子早就该有动静了。”
有动静?
苏乔不由顺着她的动作看去。
她小腹平坦,衣裳之下,甚至还横躺着线条优美的肌肉。
这个话题不是第一次在皇后这里被提及了。
似乎在皇后看来,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是极为重要的事情。
但其实,苏乔不是这样想的。
她从来没有思索过这个问题。
以她的身体状况,是不是能有一个孩子。
以及就算是身体状态允许,她的心理是想要有一个孩子的吗?
苏乔没有去思考过这个问题,也就不会在此刻草率地给皇后不一样的信号。
她看向皇后,微微摇头,“此事倒是不急,我还没想好。”
皇后疑惑地抬头看她,“想好?”
需要想好什么?
触及对方疑惑的神情,苏乔忽然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了。
很显然的是,她以往接受的教育里,在关乎后代这样的议题上的时候,所能给予的答案和选择和此刻皇后半生沉浮至今所能接受的答案和选择。
苏乔甚至不能在对方的逻辑思维里解释这个问题为何会有思考的必要。
她有些懊恼,自己方才怎么就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见她神色懊恼,皇后倒浅笑一声,
“怎么了?是有何处不想回答的吗?”
苏乔微微皱眉,“是倒也不是,我只是怕我的回答会吓到娘娘。”
闻言,皇后微微摇头,“不会。”
于是苏乔便目光一错也不错地看着她。
皇后嗯了一声,用鼓励的眼神点她,“你说说,是怎样惊世骇俗的话会将本宫吓到?”
苏乔唔了一声,此刻两人在屋中对坐,闲谈一两句也未尝不可,她便开口了,
“我只是在想我的生命就是用来孕育后代的吗?这是否是一件必须要做到的事情,如果做不到又如何呢?”
闻言,皇后面色如常,甚至顺着她的话锋往下思索着道,
“做不到的话,大概会面对世俗的偏见与攻讦,想来日子也不会多好过。”
苏乔勾唇一笑,“娘娘也说了是世俗的偏见与攻讦,这些话,不去听自然不会影响到我的人生。”
闻言,皇后不免笑了笑,只是笑声落下后却只剩下落寞,“只是世间能真的不在意外界声音的人又有几个呢?”
皇后微微摇头,“语气如此,还不如让自己真的喜欢上这件事,其实,小孩子们真的很美好。”
这句话,苏乔倒是不反对。
“年轻一代是这个国家的未来,恍若是刚初生的太阳,的确是很美好。”
说罢,两人对视一笑。
皇后拍拍她的手,叹息一声,“好了,也不与你多说了,你身上还有事要忙,你且去,将新麦带上。”
和皇后聊了这几句,已经是苏乔忙里偷闲了。
她身上的事的确是很多,便顺着皇后的话起身。
“那,娘娘,臣告退了。”
苏乔出去没有多久,新麦就进来了。
她径直走到皇后的身边,眼圈红红的,“娘娘。”
皇后抬首,朝她招手,“怎么了?舍不得?”
新麦点头,“我就要回戮王府了,我来向娘娘告别。”
说着,新麦跪下,双手高举在眉眼之前,深深地伏拜下去,“娘娘,新麦感谢娘娘这些天的照顾。”
看着郑重跪在自己脚下的新麦,皇后如何能不动容。
她自也是喜欢新麦喜欢得紧。
见自己的关心有爱护在对方的身上都有纯粹的热烈的回应,这在深宫之中是如此难得的品质。
皇后禁不住有些热泪盈眶。
她放下绣绷,起身蹲下,向新麦伸手。
当对方的手触碰到新麦的双臂的时候,新麦惊了一惊,连忙抬头,满脸慌乱。
“娘娘,怎能劳烦你来扶我。”
皇后见她小脸涨红,鼻尖都是红红的,忍不住手指轻点她的鼻尖,嗔怪着道,
“你和戮王妃学的什么坏习惯,你和本宫间相处这么久还如此见外?”
皇后将她扶起来,“你只是暂且回戮王府罢了,待得这件事了结后你还要进宫来的,做什么这番姿态?”
闻言,新麦眨了眨眼睛,“可周哥哥即将归来,那时候我就……”
皇后没让她把话说完便抬手点在了她的小红唇瓣上,
“这样的话休要再说,周宸归来你就不能再进宫了吗?你是戮王府的人,本宫想要你进宫也只是一道旨意的事情。”
闻言,新麦眼睛不由自主地亮了亮。
皇后拍拍她的脑袋,“好了,且去吧。”
新麦低头,乖巧地行礼后这才辞去。
苏乔不能亲自带着新麦出宫,便将她托付给羽林卫十二部部领之一的孙部领。
“进了戮王府记得帮为兄照顾三皇姐,知道吗?”
因是在孙部领的面前,所以苏乔就少不得要装装样子来说话。
此前在中宫,苏乔就已经对新麦说过一次这件事了。
只是到底是不放心周霓的状态,所以苏乔还是多说了一遍。
是以,这话里的意思新麦是明白的。
她也知道三公主遭遇了不太好的事情,需要小心地,用温柔去对待对方。
这些她都知道的。
新麦点头,给苏乔一个你放心的眼神,
“我会照顾好皇姐的,皇兄放心。”
叮嘱完了新麦,苏乔又看向孙部领,“六殿下就拜托给部领大人了,恳请部领大人将六殿下安全地带到戮王府。”
苏乔抬手,手指曲屈,凑到唇边,下一刻,清脆的鸟鸣声响起。
而后,周二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落在苏乔的身后。
“这一位是戮王给本殿以保护本殿的周将军,互送六殿下的任务,将由周将军协助部领大人。”
孙部领看着悄无声息就出现的周二,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
他也曾听过周二的名头,只是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如此厉害,方才出现,自己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如果对方是敌人的话,孙部领相信自己此刻绝对已经身首异处了。
他不知是该感慨还好对方并非是敌人还是该警惕自己的能力比不上对方了。
都说一山更比一山高,如今看到了更高的山。
孙部领思索着,他也该想办法提升提升自己的能力了。
否则该如何保卫皇城,保护好皇宫之中的陛下的安危呢?
他收回目光,向苏乔拱手道,“属下明白,定与周将军打好配合。”
不仅如此,孙部领想着,自己也该乘着这个绝佳的好机会向对方讨教讨教才是。
送走了新麦,苏乔没有回景帝的寝殿,而是召集了羽林卫的几位部领。
羽林卫的部领中有四人跟着“戮王妃”前往北地为戮王“扶灵”,剩下的六人中,方才走了一人。
如今守卫皇城内,皇宫内外的羽林卫部领也只剩下五人。
苏乔给这五人分配了巡逻任务。
从明面上来看6,苏乔用这仅剩下的几人加强了景帝周边的守卫。
做完了这一切,她又用影卫令的令牌见了影卫的几个头领。
同样是安排了不同的任务。
不过和安排羽林卫不一样的是,周蕴不仅仅是安排了影卫守卫在景帝寝殿的周围。
同样也安排了一部分的影卫守卫在皇后的周围。
虽然皇后的确是有能力保全自己,可是那并不代表着苏乔就不需要在暗处保全对方。
为对方的安全再多上一份保险。
做完这一切,剩下的就看宫外,周蕴的安排了。
苏乔走进景帝的寝殿。
而皇宫之外,时间往前倒回到容家接到景帝旨意的那一刻。
传圣旨的太监进了满院子缟素的容家。
一进门就被容太师让人给押了起来。
小内侍站在石阶下,身周都是举着刀枪的士兵。
他震惊地看着影壁底下站着的容太师。
对方穿着素白,晦白的颜色更衬得对方面目阴沉。
小内侍颤抖着手指着对方,哆哆嗦嗦地道,
“容太师,你,你要造反吗?”
“是有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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