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乔背手踩着冰凉的石板向着黑暗的方向走去。
她脚步越发轻快，身子还有兴致数着脚下路过的石块。
没多久，她的视线里就出现了周蕴缠金丝登云履鞋面。
苏乔站定了，盯着他的鞋面看了会儿，才抬起头。
撞上周蕴垂下的温柔的目光。
苏乔粲然一笑，娇着声音问他，“你怎么过来了？”
周蕴伸手捏起她散落下来的发丝，一点一点绕在自己的指尖。
而后又放开手，拈着她的发丝放到了耳朵后面。
周蕴喉间微动，“想你了。”
苏乔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除夕宴不是还未结束吗？你怎么就能出来了？”
周蕴任由着自己的手被她握住，他垂下了手，上前一步，和她并肩站在了一起。
“我同皇兄说了一声就出来了。”
苏乔唔了一声，恍然大悟。
看来是由于景帝心中愧疚了。
这倒也是，景帝本就对周蕴有些极强的愧疚之心。
苏乔将自己的身子贴近他的胸膛，仰头问他，“我们去哪里呢？就在太行宫里逛逛？”
周蕴却是摇头，“我带你去摘星楼。”
摘星楼？苏乔低声念叨着这个名字，而后点头，“好。”
显然是，去哪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谁去什么地方。
摘星楼，苏乔愿意和周蕴一起去。
两人从太行宫的后门出去，悄无声息地朝着摘星楼的方向走去。
这一路上，天地寂寂，两人走的又都是偏于昏暗的路线。
躲开了巡逻御卫军和值守的内侍们。
站在被花木掩映后黑暗处，苏乔一抬眼便能看见不远处的主路上，灯火摇晃，人影错乱。
这种感觉倒是挺新奇的。
而两人也并非是为了赶路，而仅仅只是一步一步闲散地走着。
像是每一个步伐都是极为重要，而每一个步伐都值得细细地体会。
独属于两人的静谧的时光，似乎变得格外地缓慢。
足足走了一个时辰，两人才走到摘星楼的位置。
黑暗中，苏乔看了看灯火通明之处那熟悉的朝殿，恍然，“摘星楼原来就是这里啊。”
朝殿旁有一座高楼，苏乔此前是一直都知道的。
只因为这座高楼危若可摘星辰，实在是高得显眼。
因而每一个经过这里的人都会禁不住地将目光落在此处。
周蕴带着苏乔进了摘星楼。
苏乔还是第一次进这地方，摘星楼中灯火通明，四处都守着守卫。
不过这些守卫对于两人的到来并未显得大惊小怪。
他们也并不询问两人深夜前往此处的缘由。
而只是在两人经过了他们的时候，压低了枪戟以示行礼。
周蕴拉着苏乔的手顺着楼梯一直往上爬。
楼梯的梯面上刻印着飞天仙人的图案，她们或是腾云驾雾，或是在仙阁楼台间嬉戏。
显得颇有野区。
苏乔不由得放慢了脚步，津津有味地看着这些图画。
她看得很入神，看完了就再上一阶，继续看下一阶梯的画面。
等到眼前的阶梯忽然消失，仅剩下周蕴的鞋面的时候，苏乔回神来，抬眸一看，感慨着道。
“好快啊。”
周蕴的身子将大半的空间都遮挡住了，苏乔透过他的肩头看去，看见了外头灰蓝色的天际。
今夜无星无月。
他的手微微一用力将苏乔拉着贴近了些许。
而后周蕴护着苏乔跨过身后的小门，来到了栏杆前。
呼呼的风声传来，肆意地将她们的发丝缭乱。
周蕴本是握着她的手，此刻换作拥着她的肩膀。
两人并肩而立，目光注视在遥远的天际中。
“这里是距离天空最近的地方。”
周蕴开口道。
苏乔收回视线侧目看他。
周蕴仰头看着天空，微长睫下眸光柔和。
“我想这里应该也很接近你的家乡吧。”
周蕴低头，正对上苏乔的视线。
苏乔盯着他看了会儿，这才开口，有些不明所以，“你说的是这里吗？应该是很接近的吧。”
周蕴俯身将她拥入怀中，“我很想你。”
苏乔有些疑惑，“我就在这里啊。”
周蕴贴着她的安静，“这是我们一起度过的第一个除夕。”
苏乔明白，除夕这个节日对待周蕴来说其实很重要。
虽然……
苏乔回想了一下，并没有在脑海里搜罗到什么有关于除夕的记忆。
那就足以说明，其实这个节日对从前的她来说也没有那么重要。
但是现在不同了。
在周蕴贴着她的皮肤，说出刚才那句话的时候，她的心好像被轻轻地拨动了一下。
苏乔不得不承认，她也开始认可除夕的重要性了。
“嗯，这是我们度过的第一个除夕。”
大凡是第一个，都是有着很重要的意义的。
“但是我却让你再一次地卷进了漩涡中。”
周蕴很是愧疚地道，声音因而闷闷的。
“朝堂之上的事一天不解决，漩涡就一天不会停止，这是常态。”
苏乔对此还挺看得开的。
周蕴深深吸了一口气，“可是我并不想让你过这样的生活，我想让你开心，无忧无虑。”
苏乔抚着他的背，从上到下，一下一下的。
而后道，“我现在也很开心，也很无忧无虑。”
虽然苏乔已经这么说了，可是周蕴却仍旧很是郁结。
他想要给苏乔的不仅仅只有这些。
从前未曾认识苏乔的时候并不觉得。
现在才恍然自己能交给对方的东西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不仅如此，还要对方和他一起担惊受怕。
周蕴怎么会不因此而愧疚呢？
但似乎他也不必说得太多，因为苏乔有她自己的坚持，而自己也有自己的坚持。
两人安静地相拥着。
直到，忽然之间一抹光亮直窜上天际，不过是错眼之间，便将整个天际都照亮了。
苏乔不由得转眸去看，绚烂的灯火在天际炸裂开来，形成不同的图案，而后火星落下，如同四散的流星，最终湮灭在更为黑暗的地方。
火光映落在苏乔的眸间，她的眸间一片星光。
扬起的小脸在忽明忽暗之间，洋溢了极为幸福的惊喜的笑颜。
周蕴侧头看着苏乔的反应，视线凝着，逐渐出了神。
苏乔回头的时候撞见的便是他越加深邃的目光。
苏乔神色微微一动，打量着此刻周蕴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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