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乔面无表情,眼神分外冰冷。
女工不敢说话了,她沉默地看着苏乔,连着手上的动作也开始凝滞。
苏乔凝视了一会儿她的反应,只觉得好笑。
她也不必再去问柳絮铺子,芦花铺子了。
她能够得到的答案,绝对和现在的答案没有什么区别!
苏乔冷哼一声,“你们真的很好啊。”
女工吓了一跳,如同鹌鹑一般缩了脑袋和肩膀。
不敢应和这位戮王妃的话。
毕竟对方可是刚才用手指就将那半个横指厚的木牌给折断了。
她琢磨着自己这肉做的身体和脖子,在对方的眼里,应该也算不得什么。
女工没有说话,苏乔自是觉得无趣得很。
她转身离开,一边朝着马车的方向走一边对周一道。
“你去找周四,把这东市街的店铺们都给好好地查一查,我倒要看看是谁在砸我的场子!”
苏乔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这些人摆明了就是在针对她,她还不瞎不至于看不出来他们的真实的意图。
不过是想趁着灾情期间,发一发国难财!
呸!真是一群没有心的豺狼!
周一得了命令,抱拳应是,苏乔翻上马车。
折回身来对他道,“查清楚了,就着人拟好折子!明日,我要上朝殿闹上一闹!”
这些人敢这对对她狮子大开口,朝堂中没有个人撑腰,那苏乔是不相信的。
呵,他们既然已经决定这么做了,就要做好迎接她怒火的准备。
年轻的少女面容精致,目光却十分冰冷,她艳丽的唇角轻微勾起,勾起中讽刺的弧度。
周一低声应是,苏乔才放下了帘子。
等陆羽上马车了,她才开口吩咐车夫,“去皇宫!”
苏乔再一次进了皇宫,径直去了中宫,拜访皇后。
皇后对于她的出现还是有些惊讶的。
毕竟苏乔两日之前才刚进过皇宫。
她照旧在花厅见了对方,考虑到苏乔来,新麦应该很想见见,她便吩咐着玄芍将新麦带了过来。
但是等进了花厅,她看着苏乔那张毫不掩饰的充满了怒容的脸,觉得自己让新麦也过来的命令似乎是下错了。
但是新麦到底还是已经过来了。
苏乔在听到通报的时候,想到之前新麦因为自己生气而担心半天的事。
将脸上的神情收敛了些许。
新麦进门,先按着周宸的礼数对着苏乔行礼。
“见母后安,见小婶婶安。”
皇后微微颔首,像是对待周宸那般对她招手,
“宸儿不必如此多礼,过来吧。”
新麦便顺势走了过去,她的礼数无可挑剔,她的步伐自然也和周宸一样无可挑剔。
坐下后,新麦用余光飞快地瞥了苏乔一眼,好奇今日苏乔姐姐来皇宫的目的。
按道理来说,她短时间内是不应该会再出现在皇宫中的。
面对新麦的目光,苏乔将自己的心事隐藏得很好。
面上看过去,她仍旧是那个和缓的和善的苏乔姐姐。
苏桥的这番变化,皇后见了,颇有些惊奇。
她若有所思地低头看新麦,好像,新麦在苏乔心中的重要性,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重要一些。
花厅中的宫女们都退下了。
整个花厅周围都有人把守,这里不会有人听见他们之间的谈话。
苏乔东拉西扯地寒暄着,“我这一次来,其实是帮娘娘的拍卖会有了些许成效,所以是为进宫述职来的。”
听见苏乔这么说,新麦明白了。
她更加知道,这事应该不是自己好多旁听的。
于是她主动起身,对皇后和苏乔拱手作揖。
“娘娘,苏乔姐姐,既然你们之间有要事相谈,想来并不方便我旁听,新麦想起来还有一些书没看完,这就先离去了。”
新麦说得格外坦荡,她大大方方地看向皇后和苏乔二人。
二人自然不会驳斥了她的意思。
皇后沉吟片刻,点了头,叮嘱着她道,
“看一会儿记得歇息,莫要看多了坏了眼睛。”
新麦点头,乖巧地道,“是,娘娘。”
等新麦退出去了,苏乔脸上的怒容才又显示出来。
皇后瞧着,有些好奇,
“为何你在新麦跟前,并不显示你真实的心情?”
苏乔愣了愣,没想到皇后居然会先问她这个。
她还以为皇后会先询问她为何那么生气,到底是谁惹怒了她呢。
苏乔失笑了片刻,似乎是想到了某位小孩心思细腻的程度,以及她对自己的关心。
这一点回忆使得她眉目之间凝聚着的怒气都消散了一些了。
见皇后对她的反应越发地好奇起来
她主动解释着道,“之前有一回新麦见了我发脾气,她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因着担心我而惴惴不安了许久。”
皇后恍然,为苏乔竟有如此温柔的内心而觉得,事实似乎本该如此。
事实上,大周的戮王周蕴其实也是一个内心温柔的人。
那么,他会喜欢上的人,也是一个温柔的人就没有那么令人觉得惊讶了。
皇后唇角也带出了一点笑意,“既然是如此,那本宫对待新麦可得同你一般,小心细致一些了。”
苏乔瞧见了刚才带新麦进来的是玄芍,料想着皇后应该是将玄芍送到新麦的身边了。
玄芍可是一路陪着她走到今天的大宫女,将玄芍送去陪伴着新麦。
这其中的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苏乔便道,“娘娘对新麦的细致我已经瞧见了,您不必再对新麦有更多的特殊的对待了。”
只怕是过犹不及。
苏乔也明白皇后的心思,但是他也明白新麦的心思。
她害怕,面对皇后娘娘过分的热情,新麦会生出惶恐的心思。
皇后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却温和地对她道,“不必担心这些,新麦现在是周宸,她既然是周宸,那本宫对待宸儿,便是再过分都是应该的。”
皇后停顿了一下,继续道,
“你也不必担心新麦会生出惶恐的,不适应的心理,本宫会尽力消除她的惶恐与不安的。”
新麦是一个乖巧的孩子,她也是真心地喜欢着对方。
苏乔没有说话,她沉默着,算是应和了皇后的意思。
皇后这才想起来询问她生气的缘由。
“一切皆是因为拍卖会之事!”
苏乔将自己之前的遭遇说了。
皇后却不意外,她笑着道,
“这是上京的惯例了,不仅仅是你,怕是那灾民的营地的那边也已经遇上了这样的情况。”
苏乔拧紧了眉头,“这样的事不仅仅只发生一次,但是每一次,他们都妥协了对吗?”
她问皇后,但是其实她已经得到了答案。
皇后语气带着讽刺,红唇轻轻开合,“要不怎么能说赈灾是特别有油水的差事呢?”
苏乔在皇后讽刺的笑容中看见了不同的意思。
不仅仅是妥协的意思,甚至是同流合污?
只是,周蕴没办法和她们一起同流合污对吧。
只是,她没办法和她们一起同流合污对吧?
苏乔怒容之下忍不住拍上桌子,桌上的玉质茶碟因为桌面的震颤而在抖动着,咕噜咕噜地滚落到了地上。
皇后瞧着,眼角一跳。
她指着那滚落的茶碟问她,“你竟然有这般怪力?”
她的神情是惊异的,看苏乔的目光透着不可置信。
那样子,不像是一个端庄的皇后,倒是像一个娇俏的小女儿了!
苏乔为她的反应觉得好笑,她脸上的神情绷不住,先破了功,无奈地唤她,
“娘娘。”
苏乔的声音里透着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撒娇嗔闹的意味。
皇后含笑着看她,美目圆睁,颇为无辜地道,“怎么了?本宫就不能觉得惊讶了?实在是没想到你这个纤瘦的胳膊也能有这样的力量。”
皇后换上关切的神情,“戮王妃,你的手心还好吗?可有红肿?”
她一边说着一边探头过来看。
这幅模样可是和一国之母的形象有些大相径庭了。
苏乔连忙将手抬起来,掌心面对着皇后,好让她看得清楚。
“没有红,我的手心也没有发麻,感觉很良好。”
皇后瞥了一眼,含笑着道,“那戮王妃还真是厉害。”
苏乔用无奈的目光看她,“娘娘。”
提醒她,她们谈论的主题已经歪了。
皇后却不以为意,她神情轻松散漫,“你来找我难道不是已经有了应对的策略?”
说罢她像是担心着苏乔会反驳,连忙补上,“你可不能说你没有,像戮王妃这般人,定然是有的。”
皇后瞥着苏乔的样子,见她神色稍稍轻松了些许,她道,
“对了,就是这样,别为了那些不值当的人发怒,左右事情已经这样了,现在能做的,是让那些招惹了你的人付出他们应有的代价。”
当然了,这个代价绝对也不会小就是了。
苏乔正色,她收敛了脸上无奈的神情,认真地道,
“娘娘说得没错,我现在应该做的确是让那些在背后的肮脏的龌龊的小人们,付出他们应有的代价。”
最好是能将之前吞下去的一一地吐出来。
皇后娘娘慢条斯理地问她,“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我要懿旨!”
皇后没有问她要懿旨做什么,也没有问她要写什么内容,直接就点了头。
“懿旨给你。”
皇后给苏乔的是一份盖着大印的空白的懿旨,苏乔拿到懿旨之后就离开了中宫。
其实皇后的懿旨在上京中的用处不会很大。
苏乔本也没有想着用这懿旨达成什么巨大的用处。
她需要做的,只是让所有人都明白,都看见,她管灾民之事,是的确有皇后娘娘在背书的!
当然,苏乔更要那些灾民们看见,看清楚,如今心里系着他们的是谁。
出了宫,苏乔吩咐等候的马车,“去西城门外的营地。”
马车便马不停蹄地赶往营地。
苏乔在这里再一次见到了那位诏狱司中的左狱司令。
他愁眉苦脸地在营帐中一边拨弄算盘一边翻看账本,一边忧心忡忡着要怎么拟定向戮王请求拨款的文书。
苏乔掀开营帐的时候他还陷在自己的思绪中久久得不到解脱。
听到动静,他被惊醒了,慌忙间抬头来看,见到是苏乔,他先是一愣,然后眼睛一亮,登时舒了一口气。
左狱司令热情地朝着苏乔迎接而来。
苏乔走进去,眼尖地看见他案卓上的算盘,呵呵一声,
“左狱司令是在为赈灾的银两发愁吧!”
左狱司令出于恭敬而一直垂着的头猛地抬起,他震惊地看着苏乔,与此同时,越发地欣喜。
“王妃怎么知道?”
苏乔冷哼了一声,“我怎么知道?”
她反问着,左狱司令同时好奇地看着她。
对啊,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苏乔却没有详细地说,而是略过了这一桩,吩咐起了左狱司令,
“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左狱司令正等着苏乔的答案呢?没想到苏乔来了个话语急转弯。
他被苏乔的这一通弄得有些茫然,但是他谨记着自己的身份。
戮王妃身为戮王的妻子,有权利命令他做任何不包括背叛戮王背叛大周的事。
因此左狱司令便将那点疑问抛开了问苏乔,
“王妃尽管吩咐。”
苏乔勾唇,“将灾民们都集中起来,就集中到营地的空地上,能做到吗!”
苏乔最后一句话声音微厉,那振聋发聩的声音像是一个严厉的冷酷的长官在命令他的下属!
左狱司令自然而然地随着苏乔营造出来的气氛给代入了进去。
他下意识地挺起了胸腹,斩钉截铁地道,“能!定然不辱王妃之命!”
苏乔便挥手,“去吧。”
左狱司令去召集人手的功夫,苏乔走到她的案卓前,伫立了片刻。
她翻动了一下最近购买物资的账册,并不意外地发现从第一天开始,米粮,布匹,柳絮芦花之类灾民刚需的物品价格一直在攀升。
甚至就连建收容所所需要的木材价格都在悄悄地上涨着。
这就是上京中吃人不吐骨头的权贵吗?
他们早就已经是富贵得流油,却还仍旧觉得不够,还要在穷人的身上,普通的百姓身上,扒着吸血!
果然是丑陋的嘴脸!
左狱司令召集好了人手掀开帘子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苏乔正在翻看账册。
他莫名地生出一种紧张的心绪,担忧地看着苏乔的神情,揣测着她的反应。
但是发现了他的身影之后,苏乔只是面无表情地将账册重新归回原位。
她从座椅上起身,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道,
“走吧,我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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